几秒钟过去,只见秦恻自己臭着脸打开车门下车,车门被摔得震天响。
完了,董事长被气走了,司机想。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两秒,秦恻又绕到前面,打开车门上了副驾。
司机:“……”
懂了。
车开到了酒店,沈之弥打开车门走下来。
秦恻也跟着下车。
沈之弥没管秦恻,自己迈着酸软的腿上台阶。
缓慢又坚定。
但这几级台阶爬起来格外艰难。
沈之弥后知后觉升起了点委屈,这委屈来得毫无缘由。如果硬要说,仿佛他被台阶欺负了一样。
秦恻冷着一张脸,伸手扶住沈之弥的手臂。
沈之弥把人推开,全程无视秦恻,走进酒店,去按电梯。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电梯里多进了一个人。
沈之弥抬头问:“你跟过来干什么?”
没等秦恻回答,电梯突然上行。
眩晕感一瞬袭来。
沈之弥闭上眼睛。
黑暗、眩晕、封闭的空间。
生理性的恐惧被激起,他下意识攀住身边的人,朝自己熟悉的气息靠拢。
秦恻垂眸看着抓住自己的人。
仿佛看到一只恃靓行凶的猫,刚刚还对他张牙舞爪,却在遇到危险时主动缩进他的怀抱。
用肉垫牢牢抱住他的手臂,仿佛他是他唯一的依靠。
真是……让人既生气又窝心。
秦恻突然记不起来自己这几天是在气什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气得不轻。
眼前这个人,用那种随意的、看好戏般的语气让他去趟会所,去找别人。那一瞬间,莫名的怒气便涌了上来。
秦恻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气沈之弥没有入戏,还是气自己竟然渴望沈之弥入戏。
只是一想到沈之弥的表情和语气,怒气还是压不住的上涌。
看到沈之弥喝酒时,那点不快更是烧得厉害。
直到现在,沈之弥抓住了他的衣袖。
但很快电梯门开,乖巧了没两秒的人又站直了身体,自己走了出去。
秦恻低头看着被握紧又被抛开的手臂。
他冷着一张脸,亦步亦趋跟在沈之弥身后。
沈之弥拿出房卡开门。
进去后想把门关上,门却再次被人撑住。
沈之弥看都没看身后的人,换了鞋往里走。
室内一片黑暗。
他腿磕在床脚上,痛得「嘶」了一声。
秦恻皱眉,他抬手去开灯,按了两下开关,没动静。
灯坏了。
身后的门也自动关上,“咔嚓”落锁。
房间内似乎更安静了。
窗帘拉了一半,窗外投来霓虹灯五颜六色的灯光。
秦恻的眼睛很快适应黑暗,捕捉到那个闪着细碎光芒的暗影。
饮水机在落地窗边,沈之弥拿着杯子去接水。
他拖鞋掉了一只,索性把另一只也甩开,赤脚踩在暗色的木质地板上。
水流声响了一阵。
沈之弥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灌水。
窗外一束光打进来,从他的发丝上流下,照亮了小半张侧脸,还有扬起的脆弱脖颈,以及因为喝水而快速滑动的喉结。
秦恻站在墙边,隐在黑暗里注视着。
有些人可恶得让人恨不得咬死他,却又仿佛生来就是招人喜欢的。
天生引人觊觎。
喝个水都那么撩人。
窗外的霓虹灯仿佛坏掉了,忽明忽灭,闪得人心慌。
秦恻垂下视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跟着沈之弥进来,更不该留在这里。
强行调动理智,秦恻沉声开口:“你一个人好好呆着,穿上鞋子。房间灯坏了,我让人给你换间房。”
屋里的人没理他,全程贯彻无视他的方针。
秦恻抿了抿唇,迈开脚步往门边走。
他手都放上了门把手,突然听到身后的人问:“你要走了?”
好不容易积蓄的理智,因为这四个字开始溃散。
秦恻转头去看沈之弥。
这人站在落地窗边,赤脚踩在窗沿上,隔着一层玻璃,外面就是十几层的高空。
他就站在那里,背靠着满窗的霓虹灯,用那双浸在水里的瞳仁盯着他,对他说了这句仿佛带着挽留意味的话。
见他转过身,一直不理他的人又道:“走吧,快点走,把门带上。”
鼻音闷闷的,有点软。
秦恻闭了闭眼,暗骂了声「要命」。
挣扎了两秒,理智落败。
秦恻任命地转过身,在鞋柜里拿了双拖鞋。
他走到落地窗前,弯腰把拖鞋放在沈之弥身前,哑声道:“把鞋穿上,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但刚刚还在挽留他的人,这会儿又无视了他,仰头喝了口水,却一个不慎被呛到。
沈之弥呛得皱起了脸,一边咳嗽一边揉眼睛。
明明只是在喝水而已,眼尾都红了一圈。
秦恻下巴绷紧,抬手把杯子夺过来:“知道会呛,还喝那么快?”
“难喝的东西不快点喝,还要一口口慢慢尝吗?”沈之弥回敬。
仅仅一句话而已,秦恻心底压着的不快又彻底扬起来。
“难喝的东西?”他嗤笑一声,“难喝为什么要喝?”
憋闷了半晌,终于咬牙问出那句话:“程彦是你什么人,他给你酒你就喝?”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之弥低声说。
秦恻一窒:“你说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之弥抬头放大了声音。
“和我没关系,那和谁有关系?”秦恻身体压过去,伸手钳住沈之弥的下巴,又顾忌着后面的窗户,另一只手揽住了沈之弥的腰。
西装的布料触感很凉,布料下……
秦恻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表层的布料上。
他语气恶劣:“自己酒量怎么样心里没数吗?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办?你准备这个样子躺在哪儿?”
说到最后,秦恻几乎咬牙切齿。
但下一秒,他眉头一皱,吃痛。
沈之弥低头咬住了他的食指。
牙齿尖利,刚好磕在骨节上,被咬住的地方一片灼痛。
窗外的灯光还在闪,秦恻的眸光一点点变暗。
半晌,泄愤完毕,沈之弥抬起头:“我不怕。”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一反之前蔫蔫的样子,抬头朝秦恻笑,笑得很漂亮。
沈之弥声音里带着得意:“可是你说的,我长得安全。所以你担心什么?”
秦恻哽住。
没想到喝醉的人也那么有逻辑。
他从沈之弥脸上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外面那块闪得仿佛抽搐的广告牌,掩饰道:“沈之弥,现在你是秦家的人——我的人。”
“哦。”沈之弥收了笑。
他推开秦恻,一字一顿地提醒:“只是在合约存续其间。”
酒精好像终于冲进了大脑,得意混杂着委屈,和冷静的理智交缠在一起,扯出让人不怎么愉悦的味道。
沈之弥不想探究。
他整个晚上都在看秦恻。
秦恻为他出头的样子很好看,漫不经心威胁程彦的样子也很好看。
最好看的是他摔酒杯的样子。
特别嚣张,全然的不计后果,不像一位商人,和他的脸一样,像个张扬的、浓墨重彩的男大学生。
可现在,这位男大学生好像不见了。
沈之弥兴致缺缺,觉得有点难过。
他转身离开窗边想要去洗漱,但突然间,手臂被人猛地钳住。
下一秒,后脑也被人按住。
炙热的呼吸打过来,紧接着嘴唇一片刺痛。
秦恻几乎是张口咬了过来。
沈之弥瞳孔一缩,被吓得够呛,摇摇晃晃退后,没两步又靠在了落地窗上。
后背撞得生疼,沈之弥清醒了一秒,又因为胸腔的空气被掠夺,变得昏昏沉沉。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不小心掉进了海里,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连窗外汽车鸣笛的声音都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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