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主动问太子的并不多。
念桥自认已经看透嵇雪容这张虚伪的面孔,他的胆子便逐渐地大起来,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等着嵇雪容为他解答。
“这两句先生今日讲过,念桥,你还记不记得先生是怎么讲的?”嵇雪容问他。
他的名字从嵇雪容嘴巴里念出来,莫名变得好听,兴许好看的人念他的名字也会变得好听?
念桥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浮现出来,更多的是不高兴。
他看着两句句子,认字尚且困难,他怎么听的懂先生讲的什么。
“水浑浊了,鱼会没有尾巴……”念桥只有第一句勉强认全,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怀疑自己。
为什么水浑浊了鱼就会没有尾巴?
念桥听见一声温和的笑声,他臊地脸上红起来,唇线抿紧不说话了。
“念桥,掉尾不是没有尾巴的意思,是摇晃尾巴,指鱼来回地游,在这里指鱼往回游。”
嵇雪容低声为他讲解,念桥原本只是找借口问,结果这人耐心地给他讲完,带着他把原文每一个字都认了一遍。
“你有些字写错了。”嵇雪容真是个笨蛋,他只是随口问一下,嵇雪容居然帮他把错字全部在旁边改掉,还认真地帮他改了笔记。
念桥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个伪君子,他也乐的嵇雪容这么喜欢装。
他的字迹和嵇雪容的字迹捱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嵇雪容的字写的很好看,七皇子的字也好看,但是念桥不得不承认,嵇雪容的更好看一些。
念桥问完了一篇文章,他正事还没有解决,在原地磨磨唧唧地不愿意离开。
嵇雪容微微挑眉,“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不懂的想问殿下,”念桥说,“不是课业问题。”
念桥从袖子里把自己临摹的那张纸拿出来,他动作小心翼翼的,把纸张放在桌上。
“殿下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要怎么解开。”
嵇雪容扫一眼,目光落在纸张略微定住。
纸张上虽然笔法稚嫩,但是描的很用心,依稀能够看出来一个火凤合卺图案。
嵇雪容若有所思地问:“这个图案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念桥想了想说,“是一个哥哥送我的礼物,我不知道怎么打开。”
他说的半真半假,确实是傅晴明送他的。
嵇雪容总不会问他是哪个哥哥吧?
嵇雪容耐心地问,“你说的哥哥,是七皇子?”
念桥立刻摇摇头,他担心嵇雪容不给他解,他扯住嵇雪容的袖子,顺嘴道,“不是七皇子,是别的哥哥,殿下,你帮我看一看吧。”
他看嵇雪容的态度,越发觉得这礼物贵重,他喜欢名贵的礼物,日后出宫了都能换成银子。
他能自己买点心茶水,还能自己存起来买宅子。
嵇雪容任他扯着袖子,提笔在纸上图案随意勾了几笔。
念桥见嵇雪容落笔,连忙问道:“殿下,这样就可以解开了吗?”
嵇雪容嗯一声,语气冷淡了些许。
念桥开开心心地把纸张收起来了,他没有注意到嵇雪容的情绪,发现外面上善和若水在布膳。
他想起来前几次嵇雪容都想喂他点心,这次他也等着嵇雪容开口,东宫里的膳食可比下人的膳食好多了。
嵇雪容是个笨蛋,在外面会装的对他很好,他也假装不知道就好了。
只要他在嵇雪容要害他的时候逃跑,他现在还可以占好些嵇雪容的便宜。
念桥眼巴巴地看着,嵇雪容在对面好奇道:“念桥,你还有问题?”
他肚子咕咕叫两声,脸上顿时羞红,他站起身,“没有问题了,奴才告退,谢过太子殿下。”
念桥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到门口,上善又过来拦住他。
上善笑起来,“念桥,殿下留你用膳,你可要在东宫用晚膳?七皇子那边殿下会命人传话过去。”
念桥于是顺应着留下来,东宫的晚膳有二十多道,每一道都做的极为精细。
他又馋,又有些担心嵇雪容在饭菜里下东西,就算不毒死他,他也怕闹肚子,于是他只吃嵇雪容夹过的菜。
嵇雪容夹了素耳,他跟着夹素耳,嵇雪容夹燕窝,他也夹两筷子燕窝。好几轮下来,嵇雪容放下了筷子。
他发现了,嵇雪容似乎喜欢吃素,一道荤腥都没夹,念桥盯着盘里的肉眼睛都要绿了。
嵇雪容又夹了一条鸡腿,然而只咬了一口就放下来了。
念桥一直都在盯着嵇雪容夹着的鸡腿,他见嵇雪容只咬了一口,觉得嵇雪容实在浪费,鸡腿还有一条。
他却不想夹了,因为鸡腿都在单独的盘子里,不知道另一条有没有毒。
念桥又夹了两颗素耳,他又瞅嵇雪容一眼,正好和嵇雪容对上视线。
嵇雪容问他:“不合胃口?”
念桥摇摇脑袋,他瞅着嵇雪容放在盘子里的鸡腿,问道:“殿下,鸡腿你不吃了吗?可不可以给我?”
嵇雪容眼里透出疑惑,“这个我咬过了。”
念桥小声说:“我不介意。”
“好吧。”嵇雪容装作为难地把咬过的鸡腿给了他。
念桥原本想避开嵇雪容咬过的地方,但是嵇雪容盯着他,他方才说不介意,于是他硬着头皮就着嵇雪容咬过的地方啃完了鸡腿。
他吃的肚皮圆圆,嵇雪容让上善递了一条手帕给他,手帕他擦擦嘴巴,瞅见上面绣的有金丝,他问道:“殿下,手帕可以送给我吗?”
嵇雪容说可以,于是他心满意足地把手帕揣进了怀里。
临走的时候念桥还有些舍不得,他于是问:“殿下,下次我还可以过来吗?”
他吃的也不多,嵇雪容应该会让他过来吧?
嵇雪容说可以,他于是抱着东西走了。
回到千阙宫,念桥原本还在想着跟七皇子解释,七皇子在见客人,他不用进去,于是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念桥在自己小房间按照嵇雪容给的步骤,把紫檀木盒子打开了。
紫檀木盒子非常精致,里面是一只紫鎏金平安锁。
铜锁上雕刻着古老的神像,上面还有一朵芍药花,紫色的鎏金好像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念桥几乎移不开眼。
念桥原本还想着以后留着卖了,如今却不愿意撒手了,他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平安锁,一眼便喜欢上了。
他在手上摸了好一会,把平安锁和紫匣子一起放进他的宝贝箱里,还有一条绣着金丝的手帕。
念桥因为平安锁开心了两天,他喜欢嵇雪容殿中的点心,隔了几日,他按捺不住,又去了一趟东宫。
嵇雪容并不是一直都有时间陪着他,上善把他带到书房,让他在书房等着。
他这一段时间过的安逸,都忘记了自己最应该做什么,逃跑的计划也在缓慢地执行,他甚至都没有去打听近来侍卫执勤的空岗。
念桥等了好一会,他等的有些无聊,便去了偏殿,这里依稀能够听见正殿的话音。
“殿下的命格有恙,如今殿下常年服药,此法难以根治……三年之内,殿下会有迎来命定劫数。”
“此劫数,唯有换命格可解。”
这人声音陌生,然而念桥却僵在了原地。听到“换命格三个字”,他骨子里后知后觉传来钝痛,整个人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他被钉在地上,他发出来的动静,正殿中的嵇雪容显然注意到了。
“念桥?”嵇雪容话音顿了顿,“过来。”
念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殿上温润如玉的青年又变成了殿堂上的厉鬼。
厉鬼总有一天会来索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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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水浊无掉尾之鱼,土确无葳蕤之木,政烦无逸乐之民。————北齐·刘昼《申论》
第17章
前来进言的人戴着面具,念桥注意力都放在男子说的话上,未曾注意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
嵇雪容对男子道:“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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