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楚的眼底几乎马上涌上一层阴翳,但在沈余转过头来时,已经极其习惯的变成了一副无辜的表情。
他仰着头,在病床上的高度正好,比站着的沈余低了不少,看起来给体格强健的男人增添了不少可怜巴巴的意味。
沈余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沈宝表情一点变化没有,他看了一眼卫臣,卫臣走了,就抓着沈余,亦步亦趋的进屋,视线又对上病床上的男人,宗楚黑着脸看他,他也不害怕,只睁着眼睛瞧他。
宗楚突然觉得这小孩在嘲笑自己。
只不过是个刚在沈余身边一年的小屁孩而已,
有什么资格就能让沈余对他这么好!
他满是怒气的想要开口质问,但是忽然顿住了。
宗楚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做的那点事,只要一客观的看起来,的确是没有一件人事。
一比较,他还真是连沈宝半点也比不上,至少沈余在沈宝身边没有欺骗和自大的狂妄。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后边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宗楚自以为能接受的能力,失去沈余,他就是形如行尸走肉。
而这辈子,他不管怎么做怎么把自己压到哪怕是厚着脸皮的地步,他也不能离开沈余。
但是又不能过激,沈余身体里的遗传病就是一颗隐形的炸弹,哪怕宗楚能控制住那些满脑子花花心思的商场老手,这些手段他也一点都不能用在沈余身上,失去这些,面对沈余时他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总是处在最被动的地步。
甚至只能装憨!
病床上的男人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只停留在面无表情的盯着沈余身边的小孩,似乎企图用眼神把他吓走。
沈余把沈宝往身后带了带。
他拧着眉头看男人。
沈余不清楚宗楚到底是真的被撞傻了还是装的,他不认为宗楚会做出这种——
这种连普通人都不屑于用的手段。
宗楚会装傻?
在北城近乎一手遮天的男人似乎根本和这个词挂不上钩。
但是某些时候,沈余却又总能察觉到不对。
他不想欺骗自己,但是宗楚毫不迟疑扑过来的动作盘旋在脑海里,沈余做不到这么一走了之。
他稳了稳心神,因为刚刚皱眉的动作,似乎让病床上的男人忌惮不少,这时候已经提起了视线,稍微带着点小心的看着沈余。
人就近在咫尺,但是宗楚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和沈余太长时间没见了,哪怕就是这么看着,他都能天荒地老的看下去。
七年时间,当真能把一个人改变到这种地步。
沈余绕过了他,把沈宝安置在旁边的陪床上。
哪怕没有转院,宗楚所在的病房也是医院能提供的最好的房间规格了,至少两张床、电视什么的必备家具还是充足的。
宗楚亲眼看着沈余半蹲下身子,朝那个小屁孩子低声哄着说了两句,让他乖乖的先睡。
那小孩竟然得寸进尺的抓着沈余的衣袖,把自己埋在沈余的怀里!
宗楚在他们身后瞬间咬牙,他视线近乎冒出火来,死死抓着被子才忍住把这小屁孩扔出去的冲动。
那小孩似乎还觉得不够让他生气,慢吞吞的在沈余怀里腻了很久,才在沈余的低声轻哄中点了点头,乖巧钻进被子里。
沈余给他盖上被子,捏了捏沈宝紧实圆润的脸。
沈宝睁着眼睛看他,然后微微侧头,去看隔壁床黑着脸的男人。
宗楚“善意”的弯了弯嘴角。
沈宝似乎是觉得好奇,半点没被他威胁到,仍旧不眨眼睛的看着,还认真了几分。
沈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宗楚没来得及收回的善意凝固在嘴角,抿着唇,神态拘谨了点。
“我去关灯,开着床头的小灯,他怕黑——”
沈余也顿了下,才起身说道。
怕黑?
怕黑是什么理由。
宗楚眼睛盯着沈余去关灯,然后视野瞬间黑暗下来,只有隔壁那张小床的床头亮起微弱的灯光,是沈余特地从家里带来的蘑菇灯,沈宝最喜欢的东西。
果然,灯一亮,沈宝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沈余坐在床边,没有休息的意思。
沈宝就抓着他的衣角,沈余也安抚的握紧他的手,五指细细将沈宝的小拳头拢进掌心。
宗楚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被忽视了。
他猛地攥起拳头。
沈余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他扑过去那一下,实际上对他仍然没有一点怜悯。
宗楚咬着牙。
他该怎么做?
脑海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却被男人死死压住。
如果沈余这时候抬头,就能看见他眼底微微的红。
但是沈余没有抬眼,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把所有的注意力紧紧缩在沈宝身上。
就这样吧,哪怕宗楚傻了,也总有恢复的那一天。
他只不过是暂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而已,这丝毫不影响沈余今后留在隆村。
他想忽略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我,宗楚的压迫感太强,哪怕是他现在失去一部分的记忆,沈余也能感觉到背后如锋的视野。
就好像前世每一次,每一次他让自己陷入深渊的前夜,也是这么看他的。
隔壁忽然传来轻微的吱呀声响,是病床因为主人的动作而扭曲的关节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明显。
沈余顿了下。
下一秒,他的衣角隔着很远被抓住,男人紧抓着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夺过去一样,紧迫感几乎瞬间让沈余睁大了眼睛。
他紧紧握住手,迟钝且僵硬的转过身。
如果他看到的是男人卸去伪装后的脸,该怎么办?
还会像之前的每一次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带走吗?这不可能,这不可以!
现在沈余有了自己要追寻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再次走到绝境。
一瞬间的时间,沈余已经想过了好多,这几乎是他看见宗楚时就有的逃跑本能。
毕竟没人会相信一只一直吃肉的猛兽,会因为微不可查的原因改为一只素食动物,掠夺和不容反抗是刻在宗楚基因中的。
沈余的动作好像放慢了数倍,他侧过头,却只看见低着头的男人。
沈余怔愣了一瞬他缓缓的把收紧的手捏紧,又放开,嗓音有些微冷的说:“你想——”
“我、我也怕黑!”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男人的语调带着故意的扮嫩。
没有一点夸张,就是那种装出来的试图把自己弄得可怜一点的扮嫩,宗楚没做过这回事,以至于一时间把声音夸张了好几个度,听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然后他愣住了,沈余也愣住了。
沈余甚至有些无措。
他冷淡的视线也没维持住,盯着宗楚时,里边的防备和忌惮全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轻微的不解和疑惑。
这就相当于是有效!
宗楚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校准自己的发音,深邃的眼睛盯着青年,说:“沈余,我也怕黑。”
“怕——黑?”
沈余复数了一遍。
他似乎忽然理解到这可能是男人的阴谋。
宗楚怎么可能怕黑呢?
他甚至可以毫不留情的把所有人都禁锢在一片黑暗之中。
沈余勉强无视刚刚男人离奇的语调。
他瞥开视线:“床头有灯。”
对他就是冷淡的一声床头有灯,对那个小屁孩就是温声软语的劝!
宗楚整个人都阴郁了一秒,但是也只是一秒钟而已。
刚刚那装可怜有了一次,似乎接下来就越来越自然。
宗楚心底是带着阴翳的,说出来的话也称得上是阴阳怪气的委屈:
“我也想要手。”
“沈余,我也想要你握着我。”
“我头疼,浑身疼,沈余,沈余——”
男人越说越松散,他低沉的嗓音刻意压低,在昏暗的小空间中无限放大。
就好像前世每个相处的夜间,男人低声地缠绵。
沈余呼吸沉重了些,那些被用恨意和恐惧掩盖起来的回忆被熟悉的声线划开一个小角,紧接着争先恐后的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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