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谢疏寒收回目光, 笑吟吟的看向杨铮:“这般神情, 是又对徒弟不满意了?”
杨铮没有否认, 他眉心微皱,颔首言道:“今日掌门寻我叙话, 劝说我耐心教导陆衍。可陆衍实在顽劣忤逆, 难以管教。”
谢疏寒无话可答。
杨铮与陆衍这对师徒之间的针锋相对是个死结。忘了是因何事而初生间隙, 总之时至如今,已经累积成无法化解的矛盾。
从前谢疏寒听了这番话, 总要为他们的师徒情谊忧心许久。既要在杨铮面前替陆衍说说好话, 又要在陆衍面前劝说一二。
不过……在知晓杨铮的真面目后, 谢疏寒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陆衍。
再听杨铮说起这类话,谢疏寒已经不想理会, 陆衍跟这人面兽心的师尊关系越差越好。
“或许等他再长些岁数就会懂事了。”谢疏寒柔声细语的劝说了一句万金油套话,“届时便能明白你一番苦心了。”
杨铮摇首无话。
谢疏寒见状, 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现在在意的是杨铮今晚上要玩什么把戏、又有什么目的。
外面的天色越发昏暗,天际最后一抹夕阳被黑暗吞没, 夜幕彻底降临。
谢疏寒见状, 向杨铮道:“既要赏月,那便在廊下摆案吧?”
杨铮温柔一笑, 神色温和道:“好,都听昭昭的。”
谢疏寒便在门外的游廊上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抬眼便可欣赏夜空。
地面铺着一层柔软地毯, 两人跽坐其上。中间摆了一方矮桌,琉璃壶盛着桃花酿,与几碟零嘴点心共同置于其上。
杨铮和谢疏寒面前各自有一个白玉小酒杯,杯壁薄胎,倒入酒液后在灯笼烛光的映照下,玉杯泛着莹莹光亮。
谢疏寒端起杯盏饮了一小口,桃花酿散发着沁脾的酒香,他品出这壶酒是百年份起步。
百年桃花酿易醉,但也有个好处,便是无论往里头掺和什么东西,都会改变酒液原本的味道。
他喝下的这口酒滋味如常,没有任何异样。谢疏寒略放下心,不必担忧杨铮又下什么迷药。
两人闲话小酌。夜风与寒意都被灵力铸成的屏障阻隔在外,这一方小天地里温馨无比。
杨铮为他斟酒,谢疏寒又饮下一杯。他借着仰头饮酒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杨铮。
杨铮仿佛真的只是来促进一下夫妻感情的,没有其他举动。
灯笼悬挂廊上,投下一片烛光,映得杨铮容颜愈显温润俊秀。
谢疏寒不由啧啧感慨。人不可貌相,这张温润尔雅的皮囊下,终究是一副恶人心肠。
灯下看人,总显出几分浪漫。杨铮亦然觉得他的昭昭格外好看,眉眼精致,一颦一笑都璀璨夺目。
如今气氛正好,杨铮的心情也十分好。
他再为谢疏寒斟酒,抬目时神情脉脉,唇角微弯道:“昭昭。你我相识数年,都不再是最初相见时彼此陌生的模样。多年来,情意已水到渠成……”
“咱们举行合籍大典,敬告天地,结道侣魂契,此生共赴长生大道。”杨铮展颜一笑:“可好?”
谢疏寒愣住,眼底错愕之色一闪而过,接着反应过来,慢慢饮下手中这杯酒。
“最初相识”这仿佛是个关键词,唤醒了谢疏寒久远的记忆。
因为听到杨铮举行婚礼而产生的震惊情绪都安定下来,他脑海中只思考着那一个关键问题,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谢疏寒放下酒杯,手上没轻没重,磕在桌案上响了一声。
美人微醺,双颊泛红,他呆呆的看向杨铮,“你要与我举行合籍大典?”
“你跟谢家定了娃娃亲。”谢疏寒似乎已经醉了,他喃喃低语:“是跟谁定的亲?”
“自然是跟你定的亲。”杨铮没料到未婚妻子是这个反应,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我两家长辈书信往来定下亲事时,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的名字。”
“难不成还是我跟别人定的亲?”他抬手抚了抚谢疏寒的发顶,笑意更温和了些,语气宠溺道:“傻昭昭。”
谢疏寒笑了一下,明眸皓齿,容颜极盛。
杨铮救他出谢家、将他带回天衡宗时,也是这样说的。
——“我幼时尚不知事时,家中长辈替我定了门亲事,说是谢氏族人。可我长大后两家渐渐疏于往来,我从未见过你。但一看见这竹笛信物,我便知晓,一定是你。”
——“谢家覆灭,你没有立身之地。而今我已功成名就,能庇护你一生。”
那一夜谢家血流成河,月夜与血色交织间,白衣剑修宛若神祗降临,将他带出沼泽,朝他伸出援手:“昭昭,你可愿意跟我回天衡宗?”
谢疏寒一直记得,彼时满心忐忑与感激的他,将手交放在杨铮掌心里。
他阖了阖眼,从回忆中走出来。装作不胜酒力的扶了扶额,摇摇晃晃几下后,直接伏倒在桌案上。
避过杨铮视线的那一瞬间,谢疏寒眼神清醒理智,哪有半分醉意。
他枕臂伏在桌案上,抬头茫茫然看向杨铮时,又是醉酒的憨态,眼中泛着莹莹水光:“写着……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杨铮重复道。耐心哄着醉酒的未婚妻子,拂开他脸侧的一缕乱发,“谢疏寒——你自己的名字。”
“怎么?昭昭醉酒后,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吗?”杨铮伸手捏了捏谢疏寒的脸。
他的昭昭皮肤敏.感娇.嫩,他没怎么用力,却在谢疏寒脸上留下个红印子。
“谢、疏、寒?”谢疏寒傻乎乎的笑:“你跟谢家的谢疏寒定亲的?”
杨铮今晚难得满心柔情,宠溺的看着未婚妻子,点了点头:“是。跟你定的亲。”
谢疏寒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往事脉络清晰,一切阴谋暗线都在此刻变得清晰明朗。
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眼底闪过一抹不可察的意味深长,“跟我定亲的啊。”
谢疏寒稍微一放松,醉醺之意便涌上来,眨眼间倒是真的醉了。
杨铮从喉中发出一声闷笑,重复着肯定道:“自然是跟你定的亲。”
喝醉酒的昭昭傻乎乎的,又乖巧可爱,他甚是喜欢。
认识这么多年,杨铮在今天才对未婚妻子多了一丁点儿的了解。他观谢疏寒模样,难得起了玩心。
不是显露人前的温润如玉,也不是人后的阴鸷,是只对着谢疏寒才有的促狭心情。
杨铮伸出手掌在谢疏寒眼前晃了晃,晕陶陶的未婚妻已经眼神飘忽,对面前的晃动物没有反应了。
杨铮晓得他意识不清,还要故意捉弄道:“怎么样?昭昭考虑得如何?”
“下个月春暖花开,时节正好,你我举办合籍大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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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回到山腰间的住处后点了灯。
晶莹剔透的常相见在烛光映照下莹莹生辉,是温暖又好看的橘黄色。
吸收血珠后呈浅红的茎叶脉络与暖黄的色调糅杂,两种颜色相辅相成,是一抹夺目风景。
陆衍打开窗,看着外头一片昏暗,只余门前檐下的灯火照亮一隅之地。
晚夜黑暗,明日的天象改变从现在已经开始有了预兆。风渐起,卷着冬夜的冷意吹拂进来,他手中的常相见被吹得左右摇曳。
千里传音镜忽然亮起,陆衍接起后,那头是沈怀梦做贼般心虚的声音:“师兄,我、我和季宏邈在藏书阁看见一本古籍,上面有写那个法阵的作用。”
陆衍发现杨铮地下秘室的妖异法阵后,便记下了那法阵的模样,交由沈怀梦和季宏邈去查清法阵的作用,如今有了结果。
“他修为比你高,入门比你早,你要叫他季师兄。”陆衍纠正师妹的错误后,问道:“法阵是做什么的?”
沈怀梦有些迟疑,仍下定决心说了出来:“……是魔修那边的东西,名字叫血魔法阵,用于吸取他人血液灵力供自身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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