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寒斜睨了他一眼, 拍开陆衍的手, “还用扶?怕我再摔进水里不成?”他已经被陆衍拽进温泉池子里, 浑身都湿了。
冬日里衣裳穿得多,浸了水以后, 湿漉漉的黏在身上, 感觉又厚又沉。
谢疏寒皱了皱眉, 转身踩着池里的石阶出了温泉池。
裙摆滴滴答答的淌着水,他用灵力烘干衣裙长发, 但浑身还是不得劲, 抬脚往外走, 准备回去换套衣裳。
“师娘去哪?”陆衍见谢疏寒要走,出声道:“师娘丢下我不管了吗?”
谢疏寒都气笑了。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陆衍这就是!
他的拳头都要硬了, 谢疏寒骂道:“不管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陆衍低笑。
师娘生气的样子也好惹人爱。
笑着笑着,笑意又慢慢减淡, 最后隐没下去。
他透过屏风往外看,谢疏寒的身影显得模糊不清。脚步声渐行渐远, 最后门吱呀一声, 谢疏寒掩好门走了。
陆衍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逾越了。但控制不住,师娘就在跟前, 他忍不住想跟师娘亲昵。
从前不明本心时,他便喜欢跟师娘亲近。想通心意后,对师娘的喜爱与占有欲更是成倍增加。
可师娘终究不是他的。
他就像是在饮鸩止渴。
-
谢疏寒回了卧房, 掩上门,脱下繁重累赘的外衫衣裙。
他打开衣柜挑衣服,视线掠过衣柜中的男装时,眼底闪过怀念与怅然。犹豫片刻后,最终选了一套男装换上。
男子的衣物简单些,不消片刻便穿好了。女修衣裙饰物繁琐,谢疏寒每次都要费些时间才能穿戴整齐。
卧房中有一面大水镜,清晰无比,能映出人的全身面貌。谢疏寒一边撤去脸上的易容术,一边走过去打量着自己原来的样貌。
——不是这具谢家前身的样貌。是他穿来此地前,原原本本的相貌。
一双桃花眼潋滟,天生多情带笑,与易容女子时的杏眼截然不同。左眼下的一颗泪痣,为本就精致的容色更添几分昳丽。
谢疏寒微微伸展躯体,他的骨骼发生变化,恢复原样。
他原本的身形显得有些清瘦,但看起来与女修时纤细的身形终究不同。
谢疏寒心想,他女修时的身形比陆衍要矮一些,不知恢复身形的样子,会不会跟陆衍一样高?
不得而知。
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谢疏寒短时间内注定是无法以男子之身面世的。
水镜中映出他自己。长身玉立,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极有辨识度,令人一眼见之不能忘。
与他易容伪装女修时,刻意泯于众人的美丽并不相同。
这才是他。
谢疏寒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还不知道何年何月,他才能恢复原本的身份。
谢疏寒心情复杂的丧了一会儿,又重新振作起来。还能怎么办,凑合过吧,总有一天能重新做人的。
他收起水镜,在衣柜中挑了一套女装衣裙。背对着卧房的门坐在床沿一侧坐下,准备脱下里衣换套衣服。
他的里衣刚脱了一半。
一边袖子已经脱下,另一边衣袖还没抽出时,便忽然听见了陆衍的声音——
“师娘,我泡完温泉了。”
“师娘用灵力为我……”陆衍边说话边推门进来,抬眼就见到床榻上的光裸后背,声音戛然而止。
陆衍骤然失了声。
谢疏寒的半边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已脱下衣袖的那截臂腕白皙,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细腻。
乌黑的长发有些散乱的披在肩后,绰绰露出光裸的背脊。
乌发衬得肌肤如雪。陆衍觉得师娘的皮肤好似白到发光,晃了自己的眼睛。
陆衍还看见了自己的那件黑色大氅。借与师娘后,如今被师娘放在了床榻边。
谢疏寒如今一只手撑在大氅上,里衣的袖子盖过手背,只露出五指搭在纯黑的大氅上头,亦显得如白玉一般。
陆衍目力极佳,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得师娘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连带着粉意的指甲盖都是他心仪喜爱的模样。
谢疏寒则是听到动静下意识就要转头往后看。
已经侧过半张脸了,电光石火之间却突然记起自己脸上还没有用上易容术,连骨骼都未缩回女修的身形,他如今是自己原本的相貌身形。
意识到这点,谢疏寒面色剧变。
他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继续转头的动作。唯恐暴露了自己,身体几乎在瞬间变得僵硬,犹如雕塑一般。
谢疏寒瞳孔震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呵斥道:“……出去!”
陆衍在盯着谢疏寒眼尾的那颗泪痣看,这次他看得真真切切,那颗小痣的确存在,以前并不是自己眼花。
陆衍眼底正动荡了几瞬,便突闻谢疏寒的低喝,他立即反应过来,收了眼神退出门外。
陆衍盯着面前这扇门,好似还能透过门扉看见里面的场景。
他的脸色忽然变幻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铁青,一时发白,又忽然连耳根都红透了。
神情几经变换,陆衍最终深深的呼吸了几番,将心神平定下来,不再那般翻涌如惊涛骇浪。
若是说温泉池中的故意亲近是僭越,那么如今无意之为便是在雷池中跳舞。
陆衍从来没听过师娘那么惊怒的语气,好似要杀人灭口一般。
陆衍甚至都不敢在正堂里待着,一直退到院外。掀袍在雪地里跪下,垂首致歉:“弟子有罪,惊扰师娘。”
谢疏寒哪里还顾得上陆衍的告罪。
等陆衍出去后他便着急忙慌的一边穿衣服一边往脸上用易容术,还一边缩骨恢复女子的纤细身形。
一时间手忙脚乱,后背都出了一层虚汗。
忙完后,谢疏寒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检查自己的伪装成果。见一切无误后,这才徐徐松了一口气。
他感觉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最近是不打算再碰任何男装了,若是再遇到类似的意外不慎暴露,还不知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谢疏寒身心俱疲,还得起身出去看看陆衍。陆衍跪在雪地里,大雪纷飞,他的肩发已经覆上了一层薄雪。
谢疏寒看了一会儿,声线平稳道:“怎么忽然进我卧房?”
陆衍抬头看了谢疏寒一眼,旋即又低了下去。他似乎是觉得羞愧,声音中懊恼与歉然交织,“师娘,对不住。”
“我回来后没在正堂中看见你,便用红绳探寻你在哪儿。发觉你在卧房中后,也未多想多思,直接便推门进去了。”
谢疏寒闻言,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荷包,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后,便是一顿。
他如今日日将陆衍送的法器红绳随身携带。方才换了一套衣裳,也下意识的将红绳重新佩于腰间。
当习惯成为自然,便不会特意去记得这件事。陆衍也因此能随时随地找到他。
谢疏寒“嗯”了一声,心情略微复杂道:“……日后莫要如此了。”
陆衍的头垂得更低了,低声应道:“是。”
谢疏寒微微叹气。
陆衍对其他女修都十分冷淡。
谢疏寒曾经撞见过有女弟子对陆衍示好,陆衍当时拒人于千里之外,连态度也冷淡到了近乎冷酷的地步。
甚至对沈怀梦这个师妹也不亲近,经常欺负得小鸽子精破口咕咕大骂。
唯独对他毫无距离感,亲密无间。种种行为都在超越师娘与徒弟的那条界限边反复横跳。
“我不能再太过纵容你了。”谢疏寒道。
陆衍低着头,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积雪与师娘的裙摆。师娘略显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传入耳中:
“陆衍,以后在我跟前也要识规矩,不可僭越。”
陆衍的神色霎时晦暗了一瞬,却也知道今天自己确实僭越过了头,局势无力回天。只能等日后再寻机让师娘心软原谅自己了。
他再抬起头看向谢疏寒时,已是双眼清明的模样。陆衍脸色肃然,恭顺道:“是,弟子知错,日后定必不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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