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是只给阿衍配,还是说师兄也有?”
顾剑寒的脚步凝滞了一瞬,眨眼间又恢复如初。他看向闻衍,淡淡道:“他早就有了。”
“……也是哦。”闻衍掩饰性地笑了笑,“阿衍只是开个玩笑,师尊别在意。”
“难看。”
“啊?”闻衍连忙收起笑容,紧张地看着他。
“以后不许那样笑了。”顾剑寒说,“为师不喜欢。”
闻衍也不喜欢,但是他已经习惯了。
尴尬的时候就笑,难过的时候就笑,失望的时候也笑,不让别人知道他在某一瞬间其实是脆弱的,挫败的,就够了。
因为心思太过敏感会给别人带去负担的。
与此同时,笑容是很好的保护伞,也是极其牢固的金刚罩,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闻衍前十八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很多人都很喜欢和他打交道。
甚至此刻能寸步不离地跟在顾剑寒身边,也是托了那些灿烂笑容的福。
有什么不好?
闻衍不太懂,但顾剑寒说难看,就暂且不笑了吧。
他跟着顾剑寒去了柜台,顾剑寒用那枚定位星棋抵了帐,虽说自从进入尸香鬼蜮后星棋便失了灵,但其本身是一枚成色上好的玉石,和他以前常配在腰间的那枚玉环一并出于回南九境。
他对弟子都这么好吗?
好像的确是这样,他对赵恪向来是有求必应,在修炼资源上从来没有短了他一分一毫,再珍贵的东西,他付出再多时间精力得到的东西,给赵恪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一点都不心疼。
顾剑寒因为幼年的原因有程度不轻的囤积癖,什么东西都要囤一份,囤得越多越好,以此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和稀缺的安全感。按理说有囤积癖的人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应该很强才对,但是他却能为了赵恪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不能不说是宠溺到了极点。
“走罢。”顾剑寒把微凉的手伸到他手里,紧紧地与他十指相扣,“现在先去找间客栈,天快黑了。”
他单手推开门,目光落在不远处昏黑的天际和无声盘旋的老鸦。寒冽的风灌进来,身后的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饭馆内突然陷入了死寂,像是沸腾的滚水在一瞬间凝结成了封冻的寒冰。
那些阴恻恻的目光如有实质,像冰刃一样刺进他们的背脊,却不曾想他们一个是玩冰刃的祖师爷,一个是习惯了冰刃摧残的太阳花。两人当作无事发生般地踏出了门,再同时从左右两边关上了摇摇欲坠的门扉。
顾剑寒似乎想说些什么,望过去却发现闻衍一脸心不在焉。
他想了想,朝闻衍凑近了些,将自己的脑袋和他的脑袋靠在一起。
“好冷啊……”
他说,并希望闻衍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闻衍却不解风情,以为他是在催促自己,于是赶紧收拾好情绪准备出发。本想朝他歉意地笑一下,又想起他说不喜欢,于是就这么拉着他安静地走进了寒风中。
除了睡觉,他还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说是找客栈,结果一路上全是参差错落的民居,每一家都门窗紧闭,明明还没到夜晚,挨家挨户都亮起了明暗不一的灯火。
闻衍敲了好几次门,结果一个应答的都没有,于是只能暂时先继续找下去。
闻衍心中想着事,牵着他师尊不知不觉便走了三里路,手机突然在袖中震了一下,他拿出一看,是花神谷地图小程序提醒他曾经搜索的地点近在眼前。
他在医馆门口驻足,看见了门边那棵被寒风吹得簌簌落花的银边飞朱砂梅树,满树暗紫比天边暮色更为浓烈,却被凛冽寒风吹得四处飘散,像是预示着某种悲哀的谶言。
他扣紧他师尊的手,抬眸望向门楣上的牌匾,上面字迹清丽隽逸,落的是「驿梅医馆」四个大字,并非所提示的「花神医馆」。
“阿衍。”顾剑寒唤他,“怎么了?”
他很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闻衍似乎在很认真地找着客栈,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医馆。”
“为师识字。”
“我去敲一下门。”
“……”
顾剑寒拉住他不让他走,薄唇也抿紧了,好看的眉紧紧蹙着,抬眸看他时连眼神都是破碎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为师怎么知道呢?”
闻衍挠挠头,下意识露出的笑容僵在脸上,又慢慢地消退下去。
冷风将披在顾剑寒身上的外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的长发也被吹得在半空撩撩飞舞,像那一树浓烈的幕色,倒衬得他的脸颊格外苍白。
格外惹人怜爱。
闻衍想,他也会这样看着赵恪吗?
“师尊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但是下一刻,唇角就被人轻轻啄了一下。顾剑寒有些着急,亲得很用力,于是发出了明显的啵声,放在平时他一定红透了脸,连耳朵都不会幸免,但此刻他的脸色还是那么惨白,抿紧唇望着他,黯淡的眸光里居然藏着某种卑微的期待。
闻衍心口突然细细密密地泛起了疼,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不安的师尊,双手依然十指交扣着,能感觉到他师尊陡然放松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
“是我不好,不该欺负师尊……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从遇见他开始,顾剑寒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其中真心实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很多时候连闻衍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但这一次不同。
愧疚和悔恨在他心里扎了根。
怎么能够让他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心心念念要把顾剑寒从魔尊那里拯救出来,最后他却与魔尊无异,又让顾剑寒坠入了新的苦海。
“阿衍,别哭。”
闻衍本来没想哭,但一听见顾剑寒的声音就红了眼,他将脑袋埋在顾剑寒的颈窝,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冷莲香。
嫉妒和贪念总是在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一切,他必须从顾剑寒这里得到安慰,才能勉强堵住灵魂的残缺。
“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没有不要你。”顾剑寒借着这个姿势在他后颈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不会不要你。”
“为师喜欢你,为师只有你。”
闻衍彻底怔住了,那一瞬间他觉得风又大了些,暮山紫色的银边飞朱砂梅花被吹到他们脚下,但他没有把顾剑寒再抱紧一些,而是傻傻地抬起头来,望着他说不出话。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居然潸然泪下。
顾剑寒也没有伸手为他拭泪,只是抿紧唇看着他,眉心那抹朱砂痣依旧黯淡得不像话,眸中却难得出现了不太明显的亮色,紧张地,期待地,向他传递着无声的渴望。
因为有了软肋,所以这些软弱的情感全部涌了出来,然而顾剑寒此刻却无暇顾及。
他想等闻衍先表露心迹实在是太难了。
他很不安。
“师尊,对不起——”
闻衍的声音哑得厉害,说话时泪潮汹涌,止不住地哽咽起来。
顾剑寒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眸中微弱的亮色被突如其来的阴翳掩埋,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闻衍,觉得心脏在凛冽的冷风中被冻得僵硬,他几乎能听见它碎裂的声音,就像严冬里被冻死的飞鸟一样,从枝头坠落时带下一片簌簌的残雪。
那为什么还要抱他,为什么还要吻他,为什么还要和他说那些类似于山盟海誓之类的话?
只是因为他是师尊,所以不能反抗吗?
那不如再——
“我没有玫瑰花,没有戒指,也没有带吉他,而且……”他重重地抽噎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厉害了,“而且还让师尊先告了白,我好没用……”
他胡乱地擦着眼泪,面部肌肉都在轻轻抽搐,单是那表情看不出在笑还是在哭,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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