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要回来,那她得去接啊,孩子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总不能一路饿着肚子走回来吧。
“都说你爸要回来了,我去接你爸,厨房有我蒸好的馒头,有葱,有咸菜,你这几天先凑合着吃,很快就回来了。”
贺奶奶把家里藏的钱拿出来一半,缝在衣服里面,紧贴着心口窝,免得路上被人偷了去。
她一个老太太,种不了几亩地,这几年根本没攒下什么钱,还搭进去不少,毕竟小孙子要上学,老大那边还时不时过来占便宜。
老.二没进去的时候,每个月都会给她孝敬钱,那时候吃的喝的都不用她买,她哪花得着什么钱,孝敬钱也就攒下来了。
得亏是攒下来了,要不然这几年的日子是真过不成。
“真要回来了?”贺知年诧异道,“要不要我陪着一块去接人?”
贺奶奶摆了摆手:“不用,我去过,知道路,再说嘴长身上是干嘛用的。”
小孙子现在这样,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自从被推下山坡磕破了脑袋之后,又是打人,又是换房子,一天到晚手里不离书本。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爹没妈的孩子可不就得自己使劲上进。
父子俩五年没见面,等老.二见到这孩子,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呢。
贺奶奶早上四点多就起来了,带着一兜子馒头咸菜去赶五点钟的班车。
贺奶奶出门之前,贺知年就已经起床了,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时间无论是晨读,还是练字,都是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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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护集体财产,贺海冲进火海,抢救置放在档案室里的文档,最终体力不支,晕倒在门口,好在被消防员及时发现就医。
贺海出院的那天,关于他减刑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减刑了。
第一次减刑是在他入狱的第三年,因表现积极良好,又因为罪行特殊,在外面有几个朋友帮着活动,所以才破格一次性减免四年的刑期。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立功表现,本来他到明年也是可以出狱的,但是因为这一次的立功表现,又被减免了一年的刑期。
“12号,办完手续就可以走了,要不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贺海拒绝了,家里面妈老了,兄弟指望不上,老婆跑了,儿子今年只有九岁,谁能来接他?
还是算了吧。
连这几年有过来探望他的几个朋友,贺海也没有通知,这时候通知人家,无非就是麻烦人家,算了。
他自己能找到回家的路,抄小路往家里走,其实八九个小时就能走回家。
明明已经想好了,可门一打开,看见站在外面风尘仆仆的老妈,贺海眼泪都涌出来了。
是所里警察帮忙通知的吗?还是他妈经常来门口这里等着,只是不曾进去探监而已?
贺海还能勉强稳得住自己的情绪,贺奶奶直接趴在儿子身上大哭,把这些年的懊悔恐慌全都哭出来。
好不容易不哭了,贺海这才问:“妈,怎么会知道我今天出狱?”
“村里人前几天都传遍了,碰到个人都问我你是不是要出来了,我寻思着可能有人得了消息吧,就过来看看。”
贺海点了点头,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扶着老太太往车站走,村里也有消息灵通的人,或许是知道他立功住院的消息吧,所以才会猜测他能够减刑提前出狱。
“阿年还好吗?”贺海哑着嗓子问道,这些年他在狱里最惦记的就是儿子,他离开的时候,孩子只有四岁,这都五年过去了。
贺奶奶迟疑了一瞬:“挺好的,懂事听话,学习特别好,平时还特别用功,老师们都喜欢他。”
贺海闷闷地‘嗯’了一声,嗓子像是被东西糊住了一样。
坐车比步行快得多,八九个小时的步程,坐车两个半小时就到了,快要进村子的时候,贺海却突然有几分胆怯,怕遇见认识的人,更怕见到儿子。
下午五点钟,这个时间正好是大家伙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贺海在路上碰到的人不多。
像猴子进村,引人注目,相熟的亲戚邻居上来打个招呼,剩下的都避着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观望。
被老师选为学习委员的贺知年,回家就看到了原主阔别已久的父亲。
尤为显眼的板寸头,再加上身体极为壮硕,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不过那一双眼睛透露着些许的酸涩,还闪着泪光。
贺知年喊了一声爸。
“哎——阿年回来了!”
比起儿子的坦荡自然,贺海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想亲近儿子,又不知道该怎么亲近。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吃!”
贺海着急忙慌的往厨房去,他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还是结婚后学的,那时候他跟王若在外面做生意,一直都是他做饭。
鸡蛋羹、清炒豆角、玉米粥,可惜家里没有荤菜。
“妈,我去河里摸条鱼,你帮我看着点锅里。”
鱼倒是好摸,可惜家里没那么多佐料,鱼要是去不了腥味儿,那就不好吃了。
贺海把摸来的两条鱼用树枝插起来,干脆在院子里烤起了鱼,再撒上些盐和辣椒面,这可是他的拿手活儿。
一边转着手里的烤鱼,一边不忘偷偷看儿子。
真是长大了,模样也长开了,眼睛像他,耳朵也像他,写作业的时候端端正正的坐着,一看就是好学生,不是上山下河的淘小子。
妈这些年把孩子养得很好,就是瘦了点,得赶紧把儿子喂得白白胖胖才行。
便宜父亲的归来,对贺知年来说,影响是无处不在的。
首先是一日三餐都有了荤的,鱼最多,有时候也会是野鸡和兔子,贺知年知道这些野鸡、兔子都是从山上打来的。
他还有了一套新的书桌和椅子,是他爸在院子里自己打的,桌面被磨得很是光滑,还用浆糊粘了一张挂历在上面,没有画的反面朝上,这就成了一张白色的书桌,椅子上绑了一个软垫,是用旧棉衣改的。
院子里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被填平了,原本散养着的两只母鸡也有了鸡窝,被圈了起来。
家里里里外外都被打扫了一遍,像过年时的大扫除一样,厨房还多了一个养鱼的缸,吃不完的鱼就先放里面养着。
贺奶奶也不像之前那样愁苦了,还有心情从外面移来几株花栽在院子里,不过还是改不了唠叨的性子。
“以前家里的地种不完,那些就先给别人种了,明年咱们就收回来,家里四个人的地,种好了一年的吃喝就都有了,你就别再想着做买卖了,以前的教训还不够惨吗?”
贺奶奶一听儿子要去城里卖鱼,整个人都要炸了,过会儿安生的日子不成吗,钱就那么重要,非得折腾不可?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国家是允许做生意的。”贺海耐心解释道,“而且几条鱼能卖多少钱,谁会管这些。”
“那……那也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妈你前几天不是还说了,刘家这几年一直在做生意,在家里头开了豆腐磨坊,还拿去集市和城里头卖。刘家是军人家庭,他们家总不会做冒险的事儿。”
一提到刘家,老太太就沉默了。
刘家出了个在军队当团长的大干部刘子恒,刘子恒前头那个媳妇难产死了,留下两个孩子。
那个时候自家老.二和王家姐妹俩都正当年,本来刘子恒相看的是妹妹王若,自家这个相看的是姐姐王竹,可老.二和王若硬是看对了眼。
后来老.二娶了王若,刘子恒娶了王竹,两家那时候闹的还有点儿难看。
因为当年这出事儿,大家私底下没少把两家拉出来做比较。
自家老.二蹲局子了,王若跑了,刘家呢,当初结婚的时候刘子恒只是营长,现在人家升团长了,王竹还考上了大学,成了山沟里分出去的金凤凰。
去年过年的时候,人家两口子还带着孩子回来探亲了,前头留下来的那两个孩子听说学习都不错,人也很懂事知礼,对王竹很亲近,穿着城里的时髦衣服、小皮鞋,在外面拿来哄小娃娃的糖块都是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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