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瑞德在一旁感叹道:“曾经也是一代帝国,如今竟沦落到这种局面。皇帝、大臣一个都没留……”
艾斯利唇角动了动,不可置否。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嘎吱”的声音。
城墙上的旗帜迎风摆动,艾斯利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抹黑白色的身影。
他半眯着眼睛勾起了笑容,眼底却划过骇人的锐利。
他摸着腰侧的刀,手指发力捏住刀柄。然而他表面上却再自然不过,甚至笑着指向远处,跟弗瑞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弗瑞德说什么艾斯利也没有细听,他活动着脖颈,笑意盈盈地将目光朝那里看去——
弯着的嘴角渐渐放下,半眯的笑眼不自觉睁开。
他嘴唇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仓皇地将目光移了回来。
艾斯利闭上了眼睛,戴着手套的手指用力揉着眼皮,他舔着嘴唇的血珠,心脏“咚咚”地跳。
“怎么了?”,弗瑞德感知到不对,凑上前问道。
艾斯利握拳抵住嘴唇连咳了几声,又瞥了他一眼,“没事。”
“哦哦。”,弗瑞德也没放在心上,他搓着手继续看向前方的旗帜。
艾斯利同样也看向旗帜,他语气轻松,并“不经意”地接着闲聊。
“你见过长得像白瓷一样的男孩吗?”
“白瓷?”,弗瑞德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别说白瓷男孩了,我连白瓷都没见过!那玩意儿价值千金,你见识倒是不少呀!”
艾斯利眯着眼睛摸了摸鼻子,他“啧”了一声,瞭望远处,嘴上继续念着。
“就是长得白白瘦瘦,皮肤很嫩,像……神灵的使者。”
“怎么可能?”,弗瑞德被逗笑了,“陛下的小王子也不会长这样。”
“嗯?”,艾斯利侧过头用眼神向星远的方向示意。
等弗瑞德朝那边看去后,艾斯利迅速移过目光看往它处,手下意识攥成拳头背到身后。
“诶?”弗瑞德道。
艾斯利低头笑了笑,眼中总算是多了些人情味。
“你说的是前面枯树上的乌鸦吗?”
艾斯利:……
他敛了敛笑容,拧着眉抬起头。当他对上那个孩子湛亮的眼眸时,他还是将眼眸垂下,避过视线。
当星远发现队伍中那个金头发男人朝他这边看来时,他瞬间保持警惕向后挪了几步,生怕对方看见他。
然而,对方仅仅只是将他这里扫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向了他的头顶。
咦?
星远好奇地仰起头,有几只乌鸦在他的头顶盘旋。
星远:……
他眨了眨眼睛,同时也松了口气。
看来是看不见他的。
他刚收回目光,却见那个扎着小揪揪的男人含着幽深的目光也朝他这边看来。
星远眼睛张大,圆溜溜的瞳孔露了出来。
但是,还没有一秒钟,对方就看向了地面。
星远:呼,松了口气。
果然看不见他。
星远自小被亲人惯着没受过什么苦,见此,他便壮起了胆子光明正大地将目光投向艾斯利。
他方才看的是侧面,这次便对着正脸。
视力很好的星远认真端详着对方的面容。
男人脸上没什么肉,同样也是棱骨分明。其皮肤比小麦色略深一点,肤质很粗糙。眼睛处有一道很长的疤似乎是早年留下的,从眉骨一直到耳边,但痕迹较浅。
对方的嘴唇很干,已经起皮了,甚至渗着血。
虽然男人的皮相不好,但是骨相简直可以说是黄金比例。
只可惜,这么多年的战争原本长相极好的男人毁成如今这幅模样。
不算丑,却也不似原本那么出色。
星远正细看着,却见那男人转过了头,将脸盖了个彻彻底底,只剩下后脑勺。
星远张了张嘴,叹了口气。
有点遗憾。
他没有看到,那男人在转身时手指颤了颤,又攥在了一起。
星远还想着要不靠近看看,谁知,他还没有迈两步,男人却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在男人的命令中往城墙的方向走去。
星远:……
可能是他运气不好叭。
当这个“贵族老爷”的队伍踩出凌厉的步调时,周围人才意识到这群人来历不凡。
商人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货物,贫民战战兢兢地往墙角缩了缩。
星远依旧在树下站着,他好奇地看向那群人。
队伍走到了城墙上,伴随着夕阳余晖,一行人的发顶及半边身子成了金色。
那一幕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号角长鸣,却在星远的记忆里留下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曾经辉煌帝国的旗帜被取了下来,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双手捧着新的旗帜等待着下属们的忙碌。
破旧的城墙上,崭新的旗帜意味着这座城已经属于另一个国家的领土。
赤黄的光影映在湛蓝色的瞳孔里,一颗乖巧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
一下城墙,队伍便散了。
艾斯利笑着摇了摇头,他拽了一根杂草又衔在嘴里。
他的周围没有一个同伴,而他对这一切似乎已司空见惯。
他撩起了衣角摸了摸兜,摸到了两枚考恩币。他拿起来掂量了下,应该能换一大瓶酒。
他瞭望周围,当看到很远处那个微不可见的酒馆的标志后,唇边提起了笑。
自此周围没有了下属,他便放下了平时的架子。他走起路来不再端正,倒是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当然,哪怕他再随心所欲,骨子里的经历仍让他走起路来有模有样。
他叼着草背着手,草枝摇摇晃晃。随着夕阳的落幕,周围越发的凉。
军靴踩在地面时,步子迈得很大,双腿即稳健且富有力量。
走着走着,艾斯利的耳边传来了急促且没有规律的脚步声。
艾斯利顿住,脚步停滞了片刻,唇角淌着淡淡的笑意,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走下去。
他的视线没有任何挪动,仅仅只是眼角那抹黑白色的身影,他便知道是谁。
回想起那少年的模样,艾斯利思绪万千。
他很难估测这个少年的年龄。
少年的皮肤很嫩,岁月难以在其脸上留下痕迹。其长得也高,都快到他的肩膀了,往常能长到这个身高的人在莱特耶帝国都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了。
但是,这个少年的脸又很嫩,就像只有十一二岁……
说起长相,他又想到了。
少年的面孔很柔和,没有明显的棱角,也根本不是他们这里的长相。
倒像是……早些年遇到的异国人。
还有衣服,奇怪的款式。
艾斯利揉着太阳穴眼神晦涩,这么好的衣料,哪怕是皇帝陛下的朝服也比不上。
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
星远一直在观察着艾斯利的脚步,对方的步子随意中带着严谨,星远试图跟着对方学习,并每一步努力迈出和对方同等的宽度。
他的腿只比艾斯利短一点点,但也是人群中较长的那种。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艾斯利走起路来那么轻松,他却累的喘不过气。
他掏出手巾抹去额头的薄汗。因为气上不来,他已经开始用嘴呼吸了。
他的嘴唇不似艾斯利那么干裂,却也因为运动过多,唇色从红润变得微红甚至隐约泛白。
艾斯利一直在阔步前行,腰间刀柄挂的穗子一晃一晃。
前方酒馆的灯影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路程,艾斯利的耳畔却响起了频频的喘息声。
艾斯利拧起了眉,笑容也渐渐收敛。
怎么才走了几步路就喘气成这样?难道是之前受了重伤?
他偏过头向下看去,只一眼他便僵住。他张了张口又抿住,到最后他无措又复杂地将目光收回来。
他咬着嘴唇,唇齿间尝到了血腥味。艾斯利的眉眼拧了个奇怪的表情,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那样子像是在笑又硬忍着。当然,其中还夹杂着惋惜与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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