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千块 上(77)

　　那些村人边躲边哭，可没一个人敢反口骂回去。他们也都听见了常年说的话，这才明白要魔法师出手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光是会得罪死神这一点就让他们害怕无比。

　　常年这才看向那些哭求的村人，“哭泣是想求得别人心软，但我告诉你们，除了真正关心你们和真正心软的人，绝大多数人在面对哭求自己的人时只会心烦和想要躲开。与其去哭、去求，不如好好想一想你们手上以及身边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能拿来让你们与他人谈判。如果想不到，就设法打听你们要求的人缺什么、想要什么。”

　　村人们还有点茫然，村长和村老以及几个青壮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常年看大多数人都还没想明白，就进一步点明道：“你们觉得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最珍贵，所以拿来当交换物。但对于别人来说，你们的生命和自由也许只是一个麻烦。而你们平时不在意的家门口长的一颗野草，也许就是他人最想要的东西。就比如盐，你们缺盐，把盐当做贵重物品。但产盐的地方，粮食才是他们的贵重物品。”

　　红树村人似乎有点听懂了，更多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常年最后道：“另外，魔法师也不是万能，我每天能使用的魔力有限，治疗术也只能救不至死的伤病，已经被死神定下的人，恕我无能为力。”

　　常年心中已经有个计划，但他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他需要给红树村人思考的时间。

　　如果他现在说出来，红树村人还以为他原本就为此而来，或还以为他占了他们大便宜。

　　常年带着铁不平先一步离开，继续去救治铁三弟。

　　玄黄等猎狗都留在铁家看守那八辆车。

　　玄黄看到常年回来，过去蹭了蹭他的腿。

　　常年揉揉它的耳朵，“昨天那条大路记得吗？饿了你们就自己去找吃的，去吧，注意安全。”

　　玄黄汪的一声，带着狗小弟们撒欢似地跑了出去。

　　铁三娘和铁姐铁妹在家照顾铁三弟，并不知道在村头发生的事。

　　不久，几名铁家村人找上门来，偷偷摸摸把铁三娘叫了出去。

　　铁不平看到，也悄悄跟了出去。

　　常年一时好奇，就挂上了四倍听力。

　　后院，一名中年男子一脸焦急和不满地对铁三娘说：“不平说他把整个铁家村都送给了他的主人，他怎么能这么做？铁家村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铁三娘还不知道这件事，听得一头雾水，但铁三娘护犊子，也不管事情真假，先瞪眼骂道：“你蠢还是傻？你知道不平的主人是什么人？那可是魔法师大人！大家不是一直都嚷嚷说想要回去吗，可你们一个个又都害怕得要死，害怕捕奴队又转回头来，害怕就我们这些人无法再守住村子。现在不平把一位魔法师大人送上门，让他做我们全村的保护人，你竟然怪他自作主张？”

　　中年人哑巴了，他就没想到这点。

　　其他几个铁家村人一脸恍然大悟，其中一人还欣喜地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果大人真的把铁家村接收下来，以后我们就是魔法师大人的下属，谁还敢随便来捕捉我们？我们回去重建村子也不怕了！”

　　“下属？奴仆还差不多。”中年人咕哝。

　　“奴仆又怎么了？”铁三娘叉腰骂：“你不妨去问问看红树村有多少人想要做大人的奴仆？但你看大人收不收！另外，你们知道我家孩子跟我说了什么吗？”

　　几人都竖起耳朵。

　　铁三娘得意又为儿女高兴道：“我家大姐儿跟我说，大人不但管他们的衣食住行，还给他们按月发酬劳，更还给他们治病，听说老了还会给他们养老。而且大人从不打骂奴隶，更不会把他们当牲畜看。”

　　“这么好？”几人都不太相信。

　　铁三娘昂起头，“就是这么好！你们看我家三儿，原本我以为死定了，可大人一来就救活了他。你们想想，换了其他奴隶主，谁会出手救治自己的奴隶，更不要说救一个必死的奴隶家人。”

　　那中年人还是有不满，他刻意压低声音：“行，你说得有理！可村子送给那位大人也就算了，不平怎么能把我们村的秘密也告诉那位大人？以后我们要是重建铁家村，还得靠这个……”

　　“还有什么秘密？”铁三娘露出冷笑，“捕奴队抓走我们村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人散到其他地方，你认为我们村的秘密真能保得住？我就问在这儿的几位，你们就从没有动过心要拿村里的秘密和红树村交换好处？”

　　有人被说得低下头，有人心里有鬼，不敢看铁三娘。

　　“可大家都发过誓，绝对不说。”中年人看到那几个人的表情，气得发抖，满脸不信又不甘。

　　铁三娘叹息：“铁角啊，你觉得魔法师大人会在乎我们村那点秘密吗？”

　　中年人嘴唇动了几次，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垂头丧气地走了。

　　其他几个人还想跟铁三娘说说话，他们都是刚刚看过村头热闹的人，也都听到了常年言语中对铁不平的看重，就抢着和铁三娘说话，把村头他们看到听到的事都说了。

　　前院，常年瞅瞅又悄摸摸溜回来的少年，冷不丁地问他：“铁家村的秘密是什么？”

　　铁不平一点都没有被吓到，他在弟弟身边蹲下，握住他干瘦的小手贴到自己脸上，不在意地说道：“秘密就是我们村没有天险，但魔兽和凶兽很少会来，来了也会绕开。可惜挡不住人。”

　　“哦？知道原因吗？”常年手放到铁三弟左小腿上，打算给他施展【拨乱反正】魔法。

　　他昨晚精心研究了一番这个魔法，发现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今天不用特意折断铁三弟的小腿，直接施展这个魔法就可以。不过在拨乱反正的过程中，铁三弟会感到骨头被强行纠正的痛苦。

　　而且这个魔法还能抵消【麻木不仁】的效果，大概这也算是拨乱反正的内容，所以铁三弟今天是逃不过一场剧痛了。

　　“一个很大的螺壳。”铁不平比划了一下，表示有他半截手臂那么长，少年有点骄傲地说：“以前大家都不知道原因，还是我发现的。”

　　但随即少年的神色就沉寂下来，声音也变得低哑：“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发现让村中不被野兽侵袭的东西就是那个大螺壳，也许也就没有后来那些事情，我爷我奶我弟不会死，我爸我妹们不会被抓，铁家村也不会……”

　　少年眼睛红了。

　　常年没想到少年还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内疚。

　　“发生了什么事？”常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温柔。

　　铁不平的叙述保持了他干巴巴但简单明了的特点：“我把大螺壳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是村长，他和其他人商量很久。之后村里狩猎队出门狩猎就会带上大螺壳，这让我们的狩猎变得安全许多。两年半前，大螺壳不见了，还有一个人也不见了，那个人叫铁秋虎。”

　　“阿爸担心村人恐惧不安，和村老商量后，决定在确定找不回大螺壳前，先隐瞒村人大螺壳不见的事。阿爸派出擅长寻找踪迹的我和村中最厉害的几个狩猎队员一起去找铁秋虎和大螺壳。我们找了很久，在冒险城的边缘失去铁秋虎踪迹，我们想进城找，但冒险城的守卫看我们是菜人，不但不让我们进去，还要来抓捕我们，我们就逃了回来。”

　　“后来，阿爸就让我给我姐送亲，还让我把堂妹带上。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刚才听村人和我妈说话，我猜我爸和村老他们还没来得及把大螺壳被偷走的事告诉村人，村里就出事了。”

　　常年注意着少年表情：“你认为铁家村被灭和大螺壳被偷走有关系？”

　　铁不平沉默点头。

　　“为什么？按理他们已经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跑来抓捕你们、毁掉你们的村庄？如果说是杀人灭口，那就应该见人就杀，而不是抓走大量活口。”常年有点想不明白。

　　“或者捕奴队的事就是一个巧合？”

　　“不是巧合！”铁不平突然抬头，眼中满是仇恨，“我妈告诉我，她当时其实已经带着三弟回村了，但在村外她就发现不对，就和三弟躲在灌木中偷看。我妈……她看到了铁秋虎！是铁秋虎把捕奴队带到了铁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