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孵蛋飞升天界(101)
他笑得舒心爽朗,觉得自己有世上最好的师父。
师父也待他最好。
从前在仙府,他们一道出门游历。
他横冲直撞、后背受敌,交衡天不顾自己,一剑杀死那凶恶的鬼怪,又温怒地提点他:“不要只顾杀敌,自己的小命不要了?”
他年少气盛,没个正行地收了剑,往肩上一扛:“有师父你嘛。”
交衡天啐他一脸。
他哈哈大笑。
……
人死后,也会哭吗?
不会的,因为他已经是鬼了。
鬼不会哭,他却眼含热泪。
他那无形的黑烟般的手依旧扼在交衡天的脖子上,但他眼中已有动容。
他张了张嘴,虽没有喊出,心中已道:师父,师父。
交衡天的面孔上流露温和,他的声音传进鬼影的心口:“是,我是利用了你,你亦只是我复仇之路上的一颗重要棋子。可师父平日待你的那些,却不是假的。”
那个声音如温泉如暖流,缓缓在鬼影心口流淌:“我喜爱你,关心你,教导你。”
“你极有天赋,性格也好,我将所有我能教的,全部倾囊而授。”
“我对你,也是有真心的时候的。”
这些时候,一点也不少。
鬼影满目动容,闭了闭眼。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撞碎的所愿瓶里汇聚的“东西”飘进了石室。
因鬼影本就是所愿瓶的主人,那些“东西”便自发地循着它们主人的方向而来。
鬼影心中又一下被另一个声音充斥。
那是岑羽的声音——
“原主啊,你这日子过得也忒苦了,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原主啊,虽然你许了再见江雾轻的这个心意,但其实我也知道,你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地帮你那位江师兄修炼飞升的。他飞升之后,以你的人品、我的猜测,估计你也知道是自此天人永隔了。”
“与其说是你不甘心,不若说是你人太好,死前也想知道,你爱过的、亲自送他飞升的这位师兄,到底在天上过得如何了。”
“唉,你这么心善,我与你比起来,简直是牛蛙与天鹅。”
“但是不管啦,他的债必须还,等攒够一笔,我便在凡间为你造个供奉香火的祠堂。”
“咱不能只求虚无缥缈的感情,不求落地有响的实际的东西,对吧?”
“原主,你若能看到,也能安心了,你父母真的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亦都很爱你。”
“唉,我酸了。”
“原主,此行便要去东海找你那位师父了。”
“虽然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有句话叫‘难言之隐’,不过我总觉得,那位师父,既然能生剖你的内丹,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疼爱你。”
“你想啊,他再有难言之隐,也不能剖你内丹,他都是师父了,要剖也该剖他自己的内丹,这样才是好师父么。”
“至于平日待你的那些好,俗话说,再坏的坏人也期盼温情,反正暂时不需要动你,那便跟你客客气气、开开心心做师徒,这样你开心,他也开心。”
“关键是什么?关键是这样,他一直开心啊。”
“不动你的时候,他开心,动了你、达成了他的目的,他未必开心至少也顺心,总归从头到尾舒服的都是他。”
“你懂了么?一切没有好结果的温情,都是假的!”
假的……
假的。
鬼影面孔上的动容逐渐消散,眨眼间被坚毅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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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扼着脖子的黑烟越来越紧,越来越紧,鬼影眼中也不再有憎恶和痛恨,只有了结一切的平静。
他对交衡天道:“你我师徒一场,我待你一片真心。”
“那些心意,是一个失怙的孩子对师对父的依赖和真情,但不是你用来为自己辩驳的借口。”
“而你的真心,若不是真的为我好,只是一息片刻的温存……”
岑羽说得没错。
鬼影:“都是假的!”
鬼影平静地看着交衡天:“你可以用来骗你自己,但不必用来骗我!”
今日,他便来亲手了结这一切。
说着,鬼气横穿交衡天的脖子,交衡天眼中血色弥漫,额头和太阳穴青筋暴起,喉腔中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
—
岑羽很佩服珺濛。
他们把石室留给原主,折返回地面的路上,往上看,一级阶梯一只蛟蛋。
岑羽原本还想问沧沉,原主怎么会在所愿瓶里,见了拾级而上的那跟地灯似的一只只蛋,真的服了。
珺濛,蛟族的这位首领,真的很会“办事儿”:真的是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家蛋刷存在感。
抓住所有的空档,不停提醒、拜托岑羽:孵吧,孵吧,孵吧。
岑羽哭笑不得。
这还没走出地牢,珺濛又说上了。
说一早便听闻上仙一把火给凤族孵了三五年的崽出来。
既然上仙能孵龙又能孵凤,想必他们这些不是神族的小小蛟崽子,一定也是能孵的。
又无比嘴甜道:龙凤都是神族后代,孵他们,无论有没有好处,自然都是无限荣光披满身。区区蛟族,孵了沾不上什么光,但有好处啊。
当场许诺岑羽:只要是他们东海有的,只要上仙开口,蛟族上下必双手赠上,再多都给。
岑羽如今已知道了这个珺濛的套路——货真价实的务实派,只要能达成目的,让他做舔狗都行。
岑羽拍珺濛的肩,也务实道:“别扯了,说了这么多,你连间上好的客房都没给我们安排。”
珺濛眼睛一亮:“小的这便去安排!”
安排的地方,是蛟族城中一座景致盎然的小院子。
进了小院子,珺濛正要再提孵蛋,被沧沉直接拍上了大门。
珺濛不敢敲门,怕叨扰上宾贵客,便在门外跳着喊:“上仙!上仙!我还有些事,先走了,我安排两个人在外面候着,你若想出去逛逛,或者想找我孵蛋,便跟他们说,好吗。上仙!?”
门内传来岑羽的声音:“知道啦。”
—
岑羽跟沧沉搂在院子里的观景小软榻上。
岑羽在地牢时还想问沧沉,原主怎么会在所愿瓶里,到了住的地方,算了,不问了,在就在吧。
某大青龙给了他充足的安全感,即便原主现身,他也不会瞎想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反正无论是人是魂儿,总会和沧沉一起。
岑羽只是靠在沧沉怀里,说如今原主的四个心愿都已经完成了,此后便没有什么要去特意达成的了。
今后去哪儿?
回天界?
不拒山?
还是去凤族看看凤婷女儿?顺路接小花。
说着说着,似是听到沧沉一句“都可以”,岑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原主。
原主站在他面前,对他笑,又对他客气地拱手拜了拜:“此番,多谢。”
岑羽对原主没有生疏感,反而如认识许久、只是今日才正式见面的朋友。
他玩笑地问原主:“你不怪我占用了你的身体,还来谢我。”
原主一脸坦荡从容,正是他从前在仙府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洒脱道:“怎么会,我那时候,原本便是要死的。我死了,没有你,我死便死了。我死了,你来了,我如今才知晓了这许多事,又了却了诸多心结和执念。”
岑羽点头:那便好。不枉他奔波了这许多,替他完成心愿。
但有一点,岑羽多少有些愧疚。
交衡天当初窥得天机,看到日后龙神的身边会有一个名叫岑羽的男子。
那个人明明是他,根本不是原主。
算起来,反倒是因为误入这个世界的他,原主与原主的父母才十分不幸地遭遇了这些。
原主却道:“一切皆在轮回中,你又怎知,这些是不是命运原本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