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铺(64)
傅陵只淡淡笑一下,眸光微沉。
齐伯再道:“这也许多年了。倒也未必会因为早年间一些有没有的情谊,就如此犯上……”
“事到如今,说不说得通,敢不敢,做没做,结果都已定。”
傅陵语气平静地总结,“总之,只要朱贵妃敢在今上面前提起前太子,朱家,便再无翻身之日。”
若当真是有人暗害,此人手段真让人心惊。
这是一定要置朱家于死地。
傅陵只神色平静地勾起嘴角。
他已知道是谁动的手。
这样诛心的手段,也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他仍托着苏遥的手:“害怕了?”
害怕倒不至于。
又与他没关系。
苏遥只是……略有心情复杂。
毕竟某些手段,发生在身边和看书时,感受不同。
苏遥摇摇头,又垂下眼眸:“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傅陵却轻轻握实了他的手,温热的手心只与苏遥隔一层白布。
苏遥不由抬眸,对上傅陵深沉的眼眸,蓦然有些心慌。
傅陵缓缓勾起嘴角,正要开口说话,门口却忽然现出一人,一脚踏进门,仍回着头不住声地嘱咐:“哎呦,你就不会仔细些!苏老板处皆是书,快把伞搁外头,别弄脏了人家的好地板……”
苏遥一回头,忙起身去迎:“刘掌柜怎么来了?”
傅陵眼眸一沉。
谢氏刻坊的刘二掌柜本是好眼色,但此刻只一腔死里逃生的欢喜,却并未察觉,忙忙地便跑来,口中笑道:“哎呦苏老板您不用迎我,坐着就行坐着就行。”
又回头吩咐小厮:“愣着做什么,快把东西拎进来,仔细些哈。”
苏遥一瞧,两个小厮捧着三五个红木大盒子进来了。
苏遥奇怪:“刘掌柜这是……?”
“百宝阁新进一批新鲜摆件,我瞧着好,送给苏老板瞧瞧。”刘掌柜笑笑,“我不大会挑,瞧着哪个都好,就都给苏老板送来了。”
又四下打量一圈:“先前我就说,您这店布置太素了。文雅归文雅,摆件多了,也不一定就显得俗气不是?您瞧着摆,多得是呢!”
苏遥不明所以,也不敢收:“无功不受禄,刘掌柜如此,我……”
“哪能无功呢?”
刘掌柜应声道,“我这可是多谢苏老板救命之恩呐!”
左右店中也无人,苏遥一脑门子疑惑,便请他去后院花厅中坐坐,详细说一说。
一回头时,才念起傅陵,正要开口说话,却发觉傅陵面色黑沉。
刘掌柜这才反应过来,拱手道:“这位公子风采不凡,却是少见。苏老板您这书铺生意红火,新招的二掌柜呐!”
我哪招得起二掌柜。
苏遥客气笑笑:“不是不是,是我家租客。”
租客?
在柜台坐得跟个大爷似的。
这种吐槽刘掌柜自然不会说,随口称赞两句,便要同苏遥去花厅。
苏遥笑笑点头,又望向傅陵,随口道:“那我先去同刘掌柜说句话,今儿且闭店吧,想是无人再来了。”
傅鸽子被人打断了,心情不好,只高贵冷艳地点个头。
刘掌柜微微蹙眉。
这语气……租客?
刘掌柜的眼风于暗中瞄上两下,瞬间明了。
又笑骂一句自个儿糊涂:这架势哪是什么租客?
人家苏老板害羞推说是租客,你还真信了不成?
刘掌柜自心内笑出一脸褶子:怪不得和我家大小姐退亲呢,原是如此,也不早说!
早说我送些大喜大吉的摆件来不正应景么!
回去我就补上!
第45章 风雨(三)
雨势甚大, 后院的紫薇花瓣细细碎碎地飘了一院子。
刘掌柜自回廊起, 便热切地拉住苏遥的手,口中只絮絮道:“苏老板不知道,我上个月算命,西山那位老先生便说我要走贵……”
他拉一下, 又惊讶发觉:“呦, 您这手是怎么了?”
苏遥顺势抽回来,笑笑:“不打紧,划个口子。”
“瞧着还挺严重,深不深啊?可得小心着, 留个大印子就难看了。”刘掌柜皱个眉, “我记得, 济仁堂有个膏药,除疤最好用。”
又回头嘱咐:“待回家问问夫人,叫个什么名,回头给苏老板送来。”
那小厮恭顺应下。
苏遥只推脱:“刘掌柜既告诉我,我去济仁堂问问就行了。”
见刘掌柜仍要客气,他忙问起正事:“刘掌柜方才说救命,是怎么一回事?”
刘掌柜又现出死里逃生的窃喜, 却略微压低声音:“苏老板,朱家那个事,您知道吧?”
苏遥点头, 又微微蹙眉:“略有耳闻。”
成安奉上两杯茶, 刘掌柜抿一口, 轻声道:“您不知道,那本书,金玉坊差点就找我们谢氏刻坊做了。”
苏遥一惊。
又奇道:“可金玉坊不是一向与陈氏刻坊出本么?”
“苏老板不知道,自我家给您出过《海棠绮梦传》,许多刻坊都来找过我们了。”
刘掌柜端着瓷盏,“三刀先生正红火,许也是因此,金玉坊便找上我们来了,还给了极高的价格。”
《海棠绮梦传》的精刻本做工甚好,纸张刻印皆一等一地出挑,苏遥当时看到,还担心谢氏向他要的价格亏本。
亏倒不亏,只是也赚得并不多。
苏遥点头,又道:“但那本书,刘掌柜没答应出?”
刘掌柜顿时欢喜:“那可当真多谢苏老板。”
“您前儿找我们定了三样书,青石书院的文集自不必说,又要保存学生的笔迹,又要好版样、好纸张、好刻印,最费工夫。”
“鹤台先生的绣本也正费人手,《云仙梦忆》那样大的名气,搁我们手上做瞎了,可不是自砸招牌。”
“三刀先生正当红,新书得仔仔细细地做。另两位四海五湖先生,您也说是他的老友,这头回出本,也得用心做。”
刘掌柜饮口茶,笑道:“我这手头接着您的三样要紧书,又有您和我们谢家的交情在,可不正好没人手接旁的书么?我就顺势给推了。”
他复压低声音:“那金玉坊的掌柜还来找过我许多次,话里话外都道,此书必定大卖云云。我呸!明知道写书之人没安好心,还想拉旁人下水。”
“写书之人没安好心?”
苏遥稍有疑惑,“难不成,刘掌柜看过那书?”
“这样大不敬的书,我可没看过。一眼都没有!”
刘掌柜撇着茶碗中的浮沫,又笑笑使个眼色,“苏老板年轻,尚看不出其中门道。”
他似乎微有轻蔑:“满旧京都看得出,那朱家在打什么主意。咱们旧京再出名的话本先生,也没如他家一般,姓甚名谁都往外说,还故意出来露面,满城皆闹得沸沸扬扬。”
“不就是先博个才女名声,好方便日后入宫伴驾么?谁不知道,今上最喜欢才女了,打量着旁人都眼瞎呢。”
苏遥却当真有些惊讶了。
成安于一旁垂眸:可不就是打这个主意么?
京中想攀龙附凤之人玩烂了的把戏。
只不过从前都是什么诗会赏花时做个词赋,此番换个新鲜壳子,成话本子了。
刘掌柜不愧是于旧京过活大半辈子的明眼人。
真才女名声在外,和博个才女名声铺路,见多了,一眼便能分出来。
苏遥压下一腔惊讶,才蓦然反应过来:怪不得陆山长当初提醒他,不要同湖心灯有接触。
原是如此。
这才是朱家的如意算盘。
只是既有如此心思,那句大不敬之言,更不可能是湖心灯写的了。
朱贵妃风头正盛,此事又做得太招摇,是被人借机害了。
刘掌柜意见相同:“若我说,老老实实把人直接送去,也未必有这些事。声势浩大地入宫,还是想占先机,以后方便争宠上位,甚至左右立储之事。可惜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