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43)

　　肖展接过话筒，笑容保持着最完美的分寸，多一分会让人觉得做作，少一分又会令人感到冷漠。他不急不缓地开口，感谢夏豪请他上台，祝他生日快乐，也祝他和博达材料今后都一切顺利，发言简略又得体，丝毫不失风度。
　　会场的掌声再度响起，夏豪站在一边，眯着眼睛盯着肖展，神色意味深长，双手缓缓地鼓着掌。
　　就在大家认为肖展要结束讲话的时候，他却又带着浅笑通过话筒对夏豪道：“其实我还为你准备了另一份礼物，礼物比较特殊，今天不方便带过来，见谅。明天我会送到府上，希望你到时候会喜欢。”
　　夏豪惊讶地微微睁大眼，他的眉头不露痕迹地一皱，紧紧地盯着肖展的脸，像是要从他那张永远完美无瑕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他随即轻笑一声，走上前拍了拍肖展的肩膀：“你有心了，谢谢，我会期待的。”
　　肖展走下台，场内不少客人们低声议论着，有唏嘘有赞叹。肖展回到座位后，陆垂青偏过头好奇地问：“你还准备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肖展微微侧过身，靠近陆垂青的耳畔，压低声音道：“博达材料的股份。”
　　陆垂青心里一惊：“多少？”
　　陆垂青本以为肖展会按照常理告诉他自己买了多少手，结果没想到肖展直接给了他一个百分比：“百分之零点一。”
　　陆垂青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这么多？！”
　　肖展在嘴唇前竖了竖手指，示意他小声点。陆垂青赶紧低下头，满脸不可置信地重复道：“这么多？”
　　现在博达材料的市值已经将近九百亿，肖展持有百分之零点一的股份，那就相当于投入了……将近一亿？
　　这对陆垂青来说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了，他心里一着急，连忙道：“不行！博达股价会下……”
　　刹那间，陆垂青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可能，声音戛然而止。他怔了几秒，咽了口口水，试探道：“肖展，你……难道是做空？”
　　肖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说呢？”
　　陆垂青惊愕道：“是你的私人账户？”
　　陆垂青在脑海里飞速计算着，现在博达每股价值15元，十一月最高峰的时候是20元左右，那时肖展持有的份额将价值一亿两千万左右。爆出现金问题之后股价最终下跌到每股大概3元，肖展如果在最高价做融券的话……扣掉那些杂七杂八的手续费和必要的时间误差……至少可以赚到一亿！
　　这就是资本市场的可怕之处，资金越多越能体现它的神通广大，这还只是金融圈最基础的玩法股市的情形，要是换在其他带有杠杆的市场上，这笔钱可以撬动多大的资产，陆垂青真是想都都不敢想。
　　陆垂青手心都冒汗了，心里憋了一堆问题想问，他知道肖展不可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投入这么多资金，他老早就觉得肖展心里对博达材料真实情况怎么样是有底的。
　　现在碍于场合，陆垂青不方便问太多问题，他坐在椅子上心急火燎地等着，好不容易等到晚宴之后的表演和自由社交场合，才连忙拽着肖展去了露台。
　　陆垂青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才问：“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突然决定要出手做空博达了？”
　　肖展之前不是还说因为和夏豪是熟人所以不方便出手吗？这交情也着实太塑料了……
　　“我没想出手。”肖展望着他，眼底里似乎有些隐隐的笑意，“不是你说的吗？它自己会跌。”
　　陆垂青话语一塞，撇撇嘴道：“我才不信你会那么信我……”
　　肖展在露台的矮吧台边坐下，拿起吧台上准备好的香槟倒进两只酒杯里，伸手拉住陆垂青的手腕：“我不信你信谁？”
　　陆垂青微微一愣，肖展这句话竟然让他心里有些触动。
　　他在肖展身边坐下，反手握住肖展的手，道：“好吧……但你其实早就有这种预感了对不对？”
　　肖展直截了当道：“博达的报表是有问题的。”
　　陆垂青：“……你怎么知道？”
　　当时博达出事之前，所有的市场投资者和机构都觉得它的报表没问题，毕竟是伙同会计师事务所蓄意造假，这种情况下报表的问题是很难被发现的。
　　“我关注博达材料很久了，不是这两年才开始的。”肖展抿了一口香槟，似笑非笑道，“不然呢？靠直觉？”
　　博达材料真正成为市场牛股是这两年的事，后续的造假应该也是以股票大热为契机，股东铤而走险才干出的事。既然肖展早就开始关注这家公司，那么的确有可能先市场一步发现它前后报表的问题。
　　不过，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次性就敢押上动辄上亿元的资金，确实也需要不小的魄力与胆识。
　　“其实我还没想好应该什么时候卖掉那些股票。”肖展抬眸看着他，轻描淡写地给陆垂青抛下一枚炸弹，“不然我把账户交给你操作，怎么样？”
　　“啊？！”陆垂青惊得酒杯都差点从手里滑出去，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钱太多了，看着我都心慌。还是你有经验一些……你合同的期限是多久？”
　　“九十天。”肖展回答，“你不是对博达材料的行情很确定吗？”
　　“那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啊！一个点的误差就好几百万呢……”陆垂青顿了顿，又煞有介事道，“九十天啊，最晚十二月底交割……如果你要我给个脱手时间的建议的话，十一月底之前抛掉吧。”
　　脱手的时间越晚，剩下给股票下跌的时间就不多了，而做空合同一旦到期，不管股价如何都是必须回购的。一直等到还剩一个月的时候才抛出的，算是很沉得住气了。
　　肖展微微挑眉：“博达材料超短期融资券十一月底到期，到头来你还是觉得它会违约，而这就是股价下跌的契机，对吧？”
　　在肖展面前陆垂青是藏不住什么的，他又不能明说那确实是他记忆中博达材料股价最后的辉煌，只能是“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喝酒。
　　“别喝太多。”肖展提醒道，“香槟容易醉。”
　　“哦……好。”
　　“你要开一个基金账户吗？”肖展没有再继续博达股票的话题，转而问道，“我可以让专门的经理帮你管着。”
　　陆垂青：“啊？可我……没什么钱啊？”
　　肖展说的那种私人基金经理，面对的都是大客户，资产最起码也是百万千万起步的吧？就陆垂青那十几万的存款，人家连塞牙缝都不够呢。
　　肖展：“我可以借你。”
　　陆垂青：“没关系……我再攒攒钱。”借肖展的钱去买基金，那还上本金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在露台上坐了一阵之后，陆垂青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确实喝得有点多了。他的脑子有些微微地发涨，喉咙里热热的，便站起身和肖展说他要去一下洗手间。
　　去洗手间的途中，陆垂青和一个穿着香槟色西服的男人擦肩而过，那个人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茶香，非常迷人好闻的味道。
　　陆垂青却微微有些晃神，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是Omega的信息素？
　　在公共场合不怎么收敛自己信息素气味的人不多，但陆垂青也不好去评判什么，没有多想，径直去了洗手间。
　　肖展独自一人坐在露台上，他端起手边的酒杯，眉头忽然微微一皱，深邃幽黑的眼底划过几分漠然的冷意，他回过头，望着停在自己身后的人。
　　苏唯宇很漂亮，那是一副走在街上也会让许多人忍不住晃神的容貌。他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明晃的一小块胸口，和他浅金色的颈环来。
　　苏唯宇双臂在肖展的椅子靠背上一撑，微微俯下身，低缓的声音含着模糊的浅笑：“看来你还没忘记我的味道，肖展。”
　　肖展回过头，沉默地望着远处的夜色，嘴角掀起一瞬冷冷的嘲弄般的笑意。他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酒杯，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