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父白切黑(56)
那时候阚氏男儿早已死绝,阚氏女子殉情的殉情,改嫁的改嫁,偌大的城主府,唯有阚和安一人。
阚和安将阚九阍捡回了太阿城,他并不轻视对方因脱离人类社会而兽性化,耐心地教导她语言、文字、礼仪,甚至连阚氏的祖传灵修秘诀天罡雪域决都教给她。
惊讶于这个狼孩的灵修天赋,阚和安为她取名九阍。
九阍者,九天之门,至高所在。
阚和安是钟情于阚九阍的,可是他早年身负重伤,伤了根本,活不长了,他不想拖累阚九阍,便要让她去选一个钟爱之人,以城主义妹的身份下嫁。
可是阚九阍不愿意,两情相悦的人,为什么非要分开,她不在乎未来如何,她只想要把握当下。
后来两人就在一起了,再后来……阚和安战死,阚九阍怀着他的腹遗子,临阵挂帅出征。
那一战,天地失色,风云变幻。
阚九阍之名,震慑这片大陆。
她以阚和安未亡人的身份,继任太阿城主之位。
那个腹遗子,就是阚青柏。
※※※
这样一个当世枭雄,却因女儿的哭泣而红了眼眶,可见阚青桐哭得是多么惨绝。
“你莫哭,你若有任何委屈,只管告诉为娘。”阚九阍轻柔地揩去女儿脸颊上的泪水,“为娘替你做主!”
阚青桐抬头,眼泪婆娑地看着她,眼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万般痛楚,宛如激浪一般翻涌着,却终究将所有的一切都沉淀。
她定了定神,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阿娘,我没事……我就是,太,想你们了。”
是的,我没事,这一世,我们……绝不会有事!
阚九阍理了理女儿的乱发:“傻孩子。”
“我今晚要阿娘睡。”
“你是大孩子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阿娘一起睡。”
“我,我也要,我要和阿娘还有阿姊一起睡,还有兄长。”
湛兮失笑摇头:“我就不了,阿娘和妹妹你们睡吧。”
阚九阍无奈地看了湛兮一眼:“为娘晚上也入定修行,哪会真的睡觉?”
阚青桐抱着她的胳膊:“那阿娘你在旁边修行,我和小弟一起睡,我们绝不会打扰你的。”
“对,”小男孩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地说:“我不会出声的!”
阚九阍无奈:“你们啊,还小呢?”
※※※
公西永嘉在太阿城主府,虽然管家和下人的照顾非常合理得当,但是他见不到阚青桐,根本就安不下心来。
他也想过硬闯,可是硬闯城主府内宅,显然这是不能够的。
公西永嘉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是个轻重不分的。
他只能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阚青桐的母亲和长兄都在,她可能只是想家了而已……
除了这样安慰自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太阿城城主府内的管家等人对他的态度有些转变?
*
当夜,晚风徐徐。
湛兮看着秋千上的女孩:“还不睡?”
阚青桐轻笑,问:“兄长,你说要怎么做,才能让一个人痛苦?”
“将他捧上天,再覆手,让他猝不及防地跌落尘埃,粉身碎骨。”
第40章
夜色正浓, 月华为乌云所遮, 百里无星辰, 一片昏暗。
有琴声隐约, 由远而近, 一曲清心谱庵咒, 随风远送,梵音天籁,不过如此。
“阿娘来了。”湛兮抚琴的手一顿, 掌心轻轻覆在琴弦上,琴声戛然而止。
阚九阍从暗处走出, 长发披散,眉眼凌厉,虽身着中衣,却没有半分轻佻之感,反而其不羁令人心生畏惧。
“这九霄环佩, 乃你父亲生前最爱。”阚九阍淡淡道。
湛兮笑了笑, 挑了挑烛芯, 昏黄的光下,他那张像极了他父亲的脸,当真天下无双。
阚九阍在他对面正坐,夜凉如水,她一身薄薄的中衣, 却没有任何不适。
“你妹妹今天夜里, 睡得不安稳,”她嗓音低沉地说,垂眸看向琴架上那九霄环佩,“一个时辰不到,惊醒了八次。若不是你弹了这一曲听着就让人想出家为僧的曲子,你妹妹恐怕今夜还是不得安稳。”
听着就让人想出家为僧?!
湛兮差点笑喷,而后他稳稳地端住了:“此乃清心谱庵咒,可清心定神,让桐桐安眠自然不在话下。”
阚九阍颔首,道:“说吧,究竟是有何事,瞒着为娘?”
“阿娘是问桐桐的事?”
“自然,她这般不管不顾地回太阿城,若是说没有事,谁能信?若我猜的不错,她恐怕未曾向天机老人辞行。”
“阿娘,”湛兮打断她,“桐桐的事情,她不愿让你忧心,我便不多嘴。我的要事,是指天之将乱,阿娘可愿更上一层楼?逐鹿天下,问其九鼎!”
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从名满天下的清竹公子口中说出,而他神色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真的是母子二人在共话家常一样。
阚九阍听了这样的话,却也没有任何波动,神色平静地看了自家的大儿子一眼,淡淡道:“你父亲生前,发誓忠于皇室。”
“可父亲的心不是这样想的。”
“哦?”
湛兮轻笑着又挑了挑烛芯,道:“此一时,彼一时。父亲发誓的时候,正是我太阿城最为微弱的时候,他哪里是自愿,分明是为了保全家族,而不得不屈辱地许下誓言。”
他母亲静静地坐着,看着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修行天罡雪域决的灵修者,若是被太微烈炎珠的粉末沾身,便会经脉逆行,功力大减,此事除了修行天罡雪域决的我们阚氏知道以外,就只有皇室知道了,皇室不仅知道,他们百年前一直到现在,都在不断地搜寻太微烈炎珠……”
阚九阍依然面无表情。
“当年,父亲的死……”
“咔嚓!”
阚九阍的神色依然寡淡,可是两人中间的琴架已经出现了裂痕,不过一晌,琴架粉碎,随风飘散。
※※※
“父亲为您取的名字,才是他真正的心意,九天之门,至高所在……”
“阿娘,您比任何人都明白,狼群里,有且只能有一只头狼……”
“年轻力壮的狼崽长大了,头狼未必容得下,正如人族常说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阿娘,皇室早已忌惮我太阿城多年,无论我们是否有不轨之心,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
“阿娘……”
阚九阍眉头捎上积满了太阿城的雪,凉进了心里。
她丈夫的死,终其一生,她都不能释怀。
而今日女儿的崩溃,儿子忽然提起逐鹿,显然是想要先下手为强……
阚九阍抬头,看向那乌云之后,若隐若现的明月,心中竟徒生戾气。
安哥,他们夺走了你,又要来夺走我的儿女么?
安哥……我不想忍了!
阚九阍转身离去,衣摆翩跹而起,扇飞了一池风雪,本已经结成厚重之冰的莲花池,竟硬生生碎裂成冰碎,淅沥而下。
*
“你这是在完成任务?”438头痛地问。
湛兮将九霄环佩抱了起来,准备回屋睡觉,闻言颔首:“对啊。”
“我觉得你像是在搞事。”
“搞事又如何?殊途同归,总之任务会完成就行了。”
438苍凉地说:“我上一个像你那么牛逼的宿主,害得我被格式化……”
湛兮顿了顿,笑道:“没事,我不会害你被格式化的。”
438想着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呢,结果又听湛兮说:“要是我拖累你了,以我的破坏力,你可能会被直接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