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神(3)

　　这东西闻着有腥味儿，口感却是真的好。以为是烤焦了的肉块里面居然鲜嫩多汁。而这外面黑乎乎的也并不是烤出来的“焦炭”，味道咸甜中带着微辣，应该是一种调味品。搭配着里面浓浓的肉香，两口就让人忘记了嗅觉上的不和谐。
　　看着小屁孩大口大口的啃着肉，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络腮胡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总算不是前面几个蠢货那样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不至于让自己太糟心。
　　事实证明，未时绝对不是一个让人觉得糟心的熊孩子。更何况，李未时虽然只有十九岁，在这一百岁才算中年的时代，的确还是一个孩子。但未时自己上辈子活到了二十六，又是那样的身世，他已经是一个人情世故都无比清楚的成年人了。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地方耍什么小性子，那不是耍性格，是耍智障。
　　其实未时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跟着络腮胡上工了。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发配”到了一个废弃矿星上要做什么工作。这个星球因为矿产枯竭，原本应该是垃圾存放点，如今却开辟出了许多养殖场。他和络腮胡所打理的这个足有一万平方公里的巨大养殖场，算是其中面积最小的一个。
　　养殖场只有一种生物，那就是肉甲虫。这种小象一样大的巨大甲壳虫，就是未时来到这里之后的两餐所食用的食物。虽然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杠杠”地，但这么巨大的虫子成群结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被告知自己吃了这种虫子的肉。这种冲击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未时当即就跑出老远吐了起来。
　　但吐过了能怎么样呢？在这个废星上。他们的食物只有肉甲虫的肉。络腮胡所知道的唯二可以食用的，就是给水源进行净化的绿萍。就连调味料都是一百公里外的黑海煮出来的黑海盐。所以吐过之后的当天晚上，未时就接受了现实。毕竟不吃能饿死。好在上辈子他也吃过虫子宴，都是蛋白质，心一横牙一咬就吞下去了。更何况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没什么可挑剔的。要是有些可以去腥的料酒和辛香料就更好了。
　　“行啊。这么快就想开了。”络腮胡给未时递了块肉过去。
　　未时拿盘子接过来，提鼻子闻了闻。也不知道为什么习惯得这么快，居然连腥味儿都闻不出来了。“只有一种吃的。我还挑剔个啥。能吃饱就不错了。何况养了这么多这个东西，肯定是能卖钱的，总不会当宠物。”
　　络腮胡点头：“脑子也不笨。这个肉甲虫就是拿来出售到地球和其他几个智慧星球的。不过到底这玩意儿也是虫族，无论是地球还是其他几个只会星球都不允许饲养。但它的繁殖率极高，肉又跟猪所差无几。所以就有了这种见不得光的养殖场。”
　　未时咬了一口肉：“比猪肉好吃。油脂清爽不油腻。”
　　“……”络腮胡有一瞬间的语塞：“心真大。”
　　未时笑眯眯的：“谢谢夸奖。”
　　络腮胡手里的烤叉差点掉了。“看不出来，几个小时前还吐了个昏天黑地。”
　　“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吃虫子。就是被这玩意儿的个头给吓到了。如果单纯对这个肉来说，我还是挺喜欢的。而且猪的养殖不是挺不容易的？地球上的动植物也不好狩猎，还是这东西物美价廉。不过他们肯定都是当猪肉卖的吧？不然哪儿有利润，没必要下血本买黑工。”
　　“看得还挺透。一半是冒充猪肉进入市场。更多的是通过其他渠道进入普通老百姓的餐桌。毕竟这东西价格是真的要便宜很多。对普通人来说，联盟币可没那么好赚。”
　　“那倒也是。不过肯定没有卫生检疫，食品安全达不到保障。也不知道虫子身体里会不会又寄生虫什么的。”说到这里，他又咬了一口肉。“不过老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您老都吃了几十年了也这么硬朗，估计也么没啥事儿。”
　　“……”络腮胡想，这次的小兔崽子虽然不矫情不闹人了。但说话也不是那么顺心意。总有一种想抽他的冲动。难道自己这么早就进入更年期了？自己还算年轻，不应该啊！
　　自从第一天吐过那么一次之后，未时就良好的适应了在养殖场的生活。这大入一个城市的养殖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照管。好在这些肉甲虫不需要他们喂食，只要每天巡逻一圈，检测一下数据有没有错误，有没有出现死掉的虫子，这任务就算完成了。每隔几天挑一只看起来鲜嫩味美的拉回去宰了当粮食。倒是比在箱子里想象的黑工生活要轻松惬意得到。
　　也因为轻松，才会产生无聊的感觉。对未时来说，在养殖场范围内“挖掘”可以食用的“植物”是有极大乐趣的。虽说肉甲虫的肉不油腻，而且味道不错。但他的灵魂不是这个时代进化过的人类。对于一个古地球人来说，每天每天只重复吃一样东西，还没有瓜果蔬菜以及谷物杂粮，他没用一个月就满嘴起泡了。在这鸟不拉屎……不对，是鸟都没有的地方，可没有治疗上火的药物。哪怕只是心理上上火。


第3章
　　虽然这里是废弃的矿星。但这毕竟是距离未时上辈子几万年后的星际时代。即便是在这里用的是地球和其他几个星球淘汰的设备，那对未时来说也已经是非常不得了了。检测一个东西能不能吃，有没有毒，对人类的身体有没有伤害，一个简单的仪器就可以搞定。
　　一个月之后，未时就已经排查出了可以食用，而且味道不怪异的食材十三种，其中还包括两种他本来以为是石头，但后来发现是一种可食用菌类的东西。而这东西是肉甲虫最爱吃的。知道无毒无害之后，未时烤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也挺爱吃的。并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的每天在肉甲虫群里跟虫子们抢“石头”。
　　看着未时居然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还给自己弄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吃喝，络腮胡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或许一个废人在这样的废星上，也不一定要过废物的生活。
　　“东老爹，您在这让都五十多年了，怎么就没想过改善一下饮食品质呢？”切肉切菜炒菜，虽然还是没有主食，但对于能吃到多一些植物纤维的未时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舒坦了。
　　被称作东老爹的络腮胡还是没有表露出什么表情。毕竟胡子没刮，想看也看不到。“都沦落到这个地方了，还讲什么生活品质？”
　　未时摇头，十分不赞成这个想法。“为什么不讲呢？毕竟咱们还活着，只是换个简陋一些的地方活着而已。那既然活着，就得让自己活出个样子吧？至少对得起自己的每一天不是。难得活这么一次。”尤其是对自己而言，这第二次性命可来之不易，他这虽然是大风刮来的命，却也不想被大风再刮走。他还是很珍惜的。
　　东老爹愣了一下，没有再回应未时的话。这小兔崽子是个嘴碎的，每天除了自己单独出去巡逻的时候能清净一会儿，睡觉前能享受一下安宁，这一个月他仿佛又回到了地球上的吵杂，有一些怀念，但更多的是长期寂寞之后留下的对聒噪的难受。他做过几次测试，即便自己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小家伙也能叽叽喳喳的说上半天。而且不光是对自己，对那些肉甲虫，包括锅碗瓢盆，各种仪器，哪怕是捡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头。他都能唠叨很久。
　　一开始他觉得烦躁，呵斥过未时有毛病。但未时却对他说：“有什么话说出来是对自己心理的调解。我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害怕啊。我一害怕就想跟人说话。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我还活着。我知道我这样的确很讨厌，但我也控制不住啊。等我不害怕的时候，应该就不会说这么多了。”
　　但事实证明，他没看出未时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但话也一点儿没减少过。只是他也习惯了。更是有一些心疼这个小崽子。比自己卖来这里的时候还小了十几岁，本来应该是上大学的年纪，却在这儿整日面对的灰蒙蒙的世界，连颜色都这么单调。多说一些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难得这么个破地方还能有人气儿。
　　未时的话果然还是没有停。在东老爹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时候。未时在厨房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今天巡逻外加“探险”时的细枝末节。不过很快，空气里传来了一丝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这让东老爹顿时瞪大眼睛。“小石头，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