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神(241)

　　可以说，这是未时第一次见到邵志，当然也说不上有什么样的情绪。所以看着对面这个形容憔悴的光头，他眼里只有微弱的好奇。
　　但邵志却不一样。对他而言，李未时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记过的人。在他拿到钱财醉生梦死的时候，梦境中出现最多的，也是李未时的脸。并不是因为他假戏真□□上了那个少年，而是在他的心里，他已经害死了李未时，虽然他只是个从犯，但在当时，他也是第一次做亏心事，并且还涉及到了人命，因此这一切在他的脑海里像是扎了根，怎么也无法忘记。
　　而眼前的李未时，跟他记忆中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周身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带着光明。那种鲜活的气息是的邵志突然间想起了自己故意接近李未时时，他对自己露出的第一个微笑。单纯得让他觉得有些晃眼。怎么一个寄人篱下的野种，也能这么单纯这么干净吗？
　　“你……是想报复我吗？”这是邵志开口的第一句话。
　　未时耸了下肩膀：“在我都忘记了你是谁的时候。不是你自己作死才弄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吗？”
　　邵志愣了一下。面前的李未时，跟他记忆力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又在意每一个人情绪的样子差距太大了。“你变了很多。”
　　未时点了点头，但话却是：“没你变得多。不过对你来说，早晚都是阶下囚，应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你说对吧？”
　　“……”邵志在被抓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最好的结果是死刑，但极大可能是太空流放。他虽然只是团伙的边缘人士，但这几年的欺诈前线都是他去做的，所以被当做主犯重判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当他知道自己要被引渡回华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一定是李未时。因为在国内他只做过这么一件亏心事。虽然他后来也知道了李未时获救，人没有死，他心里略微放开了一些。但他在看李家这件事后续的时候，也了解到了李未时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他没有放过董青岚，放过了李未央，是不是也应该会放过自己？毕竟抛去最后那一次，自己之前对他可都是十分好的。
　　但现实给了他一巴掌。李未时，或者说经历过生死的李未时早就跟他以为的不一样了。因此在迟愣了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你恨我是应该的。当初我不应该为了钱就去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
　　未时咋舌：“你脸皮也是够厚的。你难道只是骗我的时候是违背良心？你之后做的事哪一件不是违背良心？嗯……也不对，你根本也没有良心这个东西，你说来干嘛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看你吗？”
　　邵志当然不敢对李未时的态度有任何不满。别说他已经是判了刑的重犯了。就是他在李未时如今的地位面前，他也没有那个胆量。后悔吗？当然。他甚至在牢里还幻想过。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听董青岚的，而是带着李未时远走高飞。等到李未时身体里的抑制剂过去之后，他照样会是如今这样光芒万丈。到时候是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保护了他爱护了他。他这样的性格，一定会把自己当成唯一来爱重。到时候自己有一个灵茶大师做妻子，那是什么样的风光和衣食无忧。自己也不会到国外，更不会因为赌博就欠下赌债，也就不会上了贼船，做了这些违法的事情。
　　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后悔药。尤其是看到现在的李未时，他恐怕日后连幻觉都不会再有了。“不知道。”
　　未时点了点头：“有自知之明是好的。我呢，来看你主要是因为我想不起来你是什么样子了。但到底你也是害过我的人，我怎么能连你的样子都不记得呢？所以有人说可以安排我见你一面，我就答应了。不过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目的，你还记得李未央吧？身为她母亲认可过的未婚夫，你应该也有话要对她说。但你记住了，如果因为你对他说的话让她有了一辈子的阴影，我恐怕会在你的流放之路上做一些小小的阻碍。你也不想连流放都过不好，对吧？”
　　实话实说，邵志根本分不清李未时这话是要自己对李未央说好的，还是说不好的。但是从他放过李未央的这个事情上来看，应该是字面上的那层意思。可是他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原谅李未央？”
　　未时看着他：“你开玩笑呢？他是我亲妹妹。”
　　是啊。李未央是他的亲妹妹。他再不待见李老三，他跟李未央也有一半相同的血脉。而董青岚和自己又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还求什么“公平”对待呢。想到这里，他也嘲笑了一下自己。“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没明白。”
　　“你当然想不明白。因为在你们觉得，她参与过谋害我，所以我就应当仇视她。但那是你们的想法，我为什么要按照你们的想法思考？我怎么想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愿意。我想怎么想就怎么想。而我怎么想，也不需要你们理解更不用你们明白。我只要你记住，别再找麻烦。但凡你对我有那么一丁点儿愧疚的心思，那就说些让她宽心的话。”
　　之后李未央跟邵志说了什么，这一点未时没有问。尽管周黑斌说可以让他看当时的录像，他也表示没兴趣。他都说过了李未央是不是能过去这道坎，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过不过都在她，而她之后怎么做，他也不会去幻象。毕竟他自己也不会对李未央毫无芥蒂不是。
　　不过李未央的情绪倒是还可以。没看出又什么如释重负，但也没见有更压抑的状况。不过也是，如释重负这种事对她和邵志之间说话是没可能存在的。不过未时不好奇，李未荣却是有些担心的。于是回了酒店，吃过晚饭之后，李未荣敲开了妹妹的房门。
　　李未央其实也想找人说说。但显然李未时不行，那这个人选就只有李未荣了。
　　兄妹二人坐下来，李未央也养成了亲手烧水亲手烹制灵茶的习惯。而且她们现在喝的茶多是李未时制作的，有了高级灵茶日常饮用，她喝自己的都不习惯了。“先喝杯茶，然后再说吧。”
　　李未荣接过茶，还是忙着问：“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就是说当初都是他贪财，害人害己。也跟我说了一些咱妈跟他单独的密谋，的确有很多我不知道。但我也不傻，小时候不懂，现在还能不明白吗？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会对大哥不利。我真的有脑子。我知道什么对自己好，什么对自己不好。至少我可以肯定大哥不会害我，否则他不需要为我费事。他不过是不觉得有必要对我报仇就是了。”
　　虽然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听妹妹说出来，李未荣还是觉得有点儿刺耳。“你大可以换一种说法。”
　　“没那个必要吧。咱们是亲兄妹。我要是跟你说话都要讲究措辞，那或者多累。大哥不是经常说，直接一点儿，太委婉也是一种麻烦。我以前觉得他回来之后变得太嚣张太自我。但渐渐的我也能理解他的感觉了。他只是不喜欢跟所有人都解释得那么费劲，麻烦真的是很讨厌的事。所以我也觉得，说话直接一点儿好。”
　　这番话说得李未荣无法反驳。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今天见了邵志之后，妹妹的心态还真是有些变化了。“其实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以后也别想了。”
　　“二哥，你最可爱的一点就是特别天真。我想大哥之所以不想追究我的责任，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不希望你的天真被毁掉。但实话实说。我们俩都比你清楚，这种‘别想了’不可能。有些人有些事是一辈子过不去的。但是我其实一直很明白，是我对不起他，不是他对不起我。之前心态转变不好，是我的问题，大哥给了我一个足够长的时间。我想他之后也会继续等待我会不会对他不利。”
　　听到妹妹说这个，李未荣瞬间皱起眉头。“未央……”
　　李未央摆了摆手：“你别担心。我当然不会对他不利。我又没疯。但是你也不能要求我们毫无芥蒂。这不现实。你总是用你和大哥的关系来纠结我和他的关系，对我们三个人都没好处。这一点，你真的不如大哥看得明白。你也是想要结婚成家的人了，学着成熟一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