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16)
“如果真的有人在上山前就与外人有所接触的话……”秋月满的算盘来来回回打了一遍,突然失笑道:
“也只有我们四人和书雁了。”
她笑得毫无芥蒂,圆润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更是一派和气,在不抠门的前提下的秋月满还是很好说话的,人如其名,满月一团,和气一团:
“瞧瞧,瞧瞧,这可真是自个儿挖坑自个儿跳哇,把我自己都说进去了。”
杜云歌缓缓地握紧了手,只觉得手心一片冷汗,这寒凉的冷意似乎能直入骨髓,让她的心头都仿佛结了一层不化的白霜,之前感觉稍稍减缓了些许的、被鬼神之说吓到的心跳速度又在慢慢地提高了,让她心悸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晕过去一样:
原因无他,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向来是何蓁蓁最爱的。
何家庄起势之时便并非良善,这直接导致了这一辈的何家庄庄主也不信这些鬼神之事,要不的话她在杜云歌的上辈子也不会亵渎亡者、派人扮做凤城春的样子来试探杜云歌了。
要说这事儿和何蓁蓁没有半文钱的关系的话,杜云歌死都不信。要不的话,妙音门怎么就和平无事了十好几年,却偏偏在她上山的这几天就开始闹鬼了呢?
——可是“因为我上辈子活着的时候被何蓁蓁这样坑过,所以这肯定不是闹鬼”这样的更加荒谬和骇人的理由,又怎么好说出口呢?
就在杜云歌满腹心事和话语都打成了死结、半个字也吐露不出来的当下,突然从旁边伸来了一只手,轻轻地握了握她的,紧接着,薛书雁那冷淡却又莫名可靠的声音便在她耳边悄然响起了:
“别怕。”
“我还在这里呢,云歌,没什么东西能伤到你。”
第15章 共眠
那只手修长又有力,掌心和指肚都残留着薄薄的茧层,想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练武的人的手,而且怎么说也是个心志相当坚定的人,否则的话是不会有这种明显只有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磨炼才会留下来的痕迹的,和杜云歌纤长的、几乎没有什么练过武的痕迹的手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
薛书雁看着她们交握的双手,思维难以抑制地发散了一下,在这仅仅只有一瞬的时间里,她想,就算云歌到最后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反正我会保护她的。
——就这么短短的一息的时间,她把自己的一生都许诺出去了。
当这双手缓慢又坚定地和杜云歌的手交握的时候,这种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触感的感觉让杜云歌敏感地缩了缩脖子,连耳廓都相当明显地红了一大片,娇艳又热烈的颜色宛如春天之时盛开在忘忧山后山上那绵延了十多里的灼灼桃林。不过她向来对别人没什么防备,这么亲密的举止也没引起她的多少戒心,就更别提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开窍了,便转过头去对着薛书雁笑了笑:
“那就多谢师姐了。”
薛书雁郑重地点了点头。
秋月满对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分毫未觉,继续在说着自己的推测:
“鬼神之事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再说这小妮子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和外界没什么联络,也不可能被收买,是绝对没有背叛妙音门的理由的。这么玄乎的事情在排除了最有可能的人为的因素之外,想来也只有鬼神之说能解释得通了。要我看,不如先把这帮人从忘忧山上送下去,再改天找个大师上来念念经、驱驱邪,如何?”
凤城春正好想起来自己打算改天下山去点盏长明灯,庆祝一下自家门主终于不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的来着,便附和道:
“既是如此,我也想请人上来给门主点盏长明灯,不如一起办了罢。”
一时间,不管是秋月满、凤城春两位护法还是薛书雁,都把目光投向了杜云歌等待着她的最终裁决,杜云歌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都能感觉得出明显的刺痛感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说话的时候便又如同往日般温软清甜了:
“就按秋护法说的办吧。”
——按照平日里秋月满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的劲头,能够主动提出从山下找驱邪的人上山来做法这件事就已经是她能够表现出来的最大程度的关爱了,毕竟做法事可是要花钱的。
既然秋月满好意在先,凤城春也有点半信半疑的感觉,她手边也没什么如山的铁证可以证明这件事真的和何蓁蓁有关,既是如此,倒也不好拂了两人的好意,便只好先答应下来,待到日后再慢慢私下探查那个晕过去的姑娘究竟遭遇了什么。
等到把这件事处理完了之后,秋月满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问一问今晚的比武招亲大会究竟怎么回事。她今晚别的事都没干,就干了一件事,整理前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人带来的礼物单子,然后把这些东西一一核对造册入库,能直接给杜云歌用的就拿出来用了,不能用的就好好锁进库房,等着以后能用得到的时候再用。按照平日里她看那串库房钥匙简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的要紧程度,这些东西怕是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整晚都泡在库房里的秋月满自然对前面的大会现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她手下留守比武大会现场、万一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好第一时间转告她让她前来处理的人通知秋月满,似乎真的好的不灵坏的灵,比武大会的时候真出问题了,她才匆匆前往议事厅,一路上只来得及了解了个大概的秋护法还不知道最后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呢,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要赔礼吗?”
一说到“赔礼”两个字,她脸上那种肉痛即将离她而去的、甚至不属于她的钱财的表情让杜云歌和薛书雁这样的旁观者都看着有点感同身受的戚戚感了,杜云歌赶忙解释道:
“不是的,秋护法暂且宽心,不用赔礼道歉的。多亏薛师姐抄底上去打了擂台,才赢下了比武招亲大会,今日过后我还是要留在忘忧山上的。”
秋月满这才觉得一直压在她心口的那块名为“钱”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带着看薛书雁的那张终年面无表情也没啥大变化的脸都觉得柔和起来了顺眼起来了:
“哎呀呀,我就知道书雁这样的人最可靠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切实的欢欣,秋月满还亲切地拍了拍薛书雁的肩膀,对着凤城春笑道:“春姐真是教了个好徒弟出来,真真让人羡慕得很。等我日后哪天有空了,也要专门下山去,捡这么个天分奇高又听话乖巧的小徒弟回来,好好教导她,待我百年之后就把我的衣钵传承给她算了。”
凤城春奇道:“你还有衣钵——我晓得了,你是说你那一大串子的钥匙吗?这样的话还真的有几分传承的价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咋个会觉得书雁能跟‘乖巧’俩字扯上关系嘛?这孩子一直挺有自己的想法的,我倒觉得这才是好事。”
“这可是咱们门主的比武招亲大会啊,春姐,比武招亲大会。”秋月满奇怪地看了凤城春一眼,就好像这是个全世界的正常人都应该知道的道理、可万万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样:
“咱们广发请帖的时候不就说过么,谁赢了这场大会,谁就能迎娶咱们门主。”
凤城春还是没能转过这个弯来:“所以?”
秋月满看了看杜云歌又看了看薛书雁,突然就哑火了,支支吾吾了大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总之,哎呀春姐,不是我说你,你看账本的时候是真灵光,这个时候也是真的不行呀。总之你记住一点就好了,书雁对咱们门主这可叫一个忠心耿耿——对不对,书雁?”
最后一句话明显拐了个弯,变换了下谈话对象,是直接对着薛书雁说的。薛书雁还没成为名正言顺的妙音门副门主呢,地位尚在云暗雪之下的她必不可能对秋护法的问话视若无睹,而在面对长辈的问话的时候还在拉拉扯扯的未免也不太像话了,于是薛书雁便松开了杜云歌的手,对着秋月满略一点头答道:
“秋护法说的是。”
然而不管别人看没看懂、听没听懂,至少杜云歌是难得聪明了一次,听懂了秋月满究竟想说什么了:
薛书雁既然已经在她的比武招亲大会上抄了底,那么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她是受了谁的委托、不管她到最后究竟有没有娶到妙音门门主杜云歌,至少在别人眼里,薛书雁定是要跟杜云歌扯上比之前的普通的师姐妹、正副门主还要更深一层的关系了。
说得更明白一点的话,就是薛书雁的清誉是彻底砸在杜云歌手上了。
薛书雁自从在妙音门露面以来洁身自好十多年,别说桃色传闻了,连半点对她不利的消息都从未传出过,可见她素来多么谨言慎行又品行高洁了。要让这么一个端正得丁点错都挑不出来的人用自己的清誉作代价去保护另一个人,让她顶着日后可能会成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的全武林的谈资的压力去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给杜云歌抄底,要是这还不能算忠心耿耿的话,那还能是什么呢?
——至少在秋月满的眼里是这样的。
所以她才会不遗余力地提醒杜云歌,薛书雁对她是真的忠心耿耿,一定要好好对薛书雁,因为妙音门如果想要安稳地传到下一代接班人的手里的话,那就一定要借助薛书雁的力量才可以,可千万不能凉了薛书雁的心。
凤城春终于也想明白了过来。不能怪她像是被杜云歌传染了一样反应慢,实在是因为她已经提前看出来了“薛书雁中意杜云歌”这一深层的、难以被人发现的关系,就很难往更加浅显的方面去想了,一时间她只觉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惜,心想要是薛书雁不是她的徒弟、杜云歌也不是她受了前任妙音门门主的托付照看的孩子多好,这样的话,她也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无论如何都要保这个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