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14)
“人都说说曹操曹操到,可是这来的哪是曹公啊,分明是曹嵩。”
曹嵩是曹操的父亲,而诸位护法手下的人都是由她们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自古以来便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要照这个道理来看的话,来者定然是秋护法本人了。
果不其然,来人三步并作两步急冲到她们的面前,重重单膝跪地,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的时候发出了相当让人听着牙酸的声响,可见是真的悔恨交加到极点了,要不的话不至于这么仓皇的,连膝盖骨这么脆弱又重要的、真气保护不到的地方都能往地上直接撞过去:
“春姐息怒,容我一禀!”
薛书雁赶忙侧开身子避开这一礼,毕竟长幼尊卑有序,凤城春当得起这一礼,她是当不起的。
来人正是秋护法。
春夏秋冬四位护法都是妙音门前任门主捡回来又一手养大的孤儿,只不过捡到她们的时候,她们的年龄有大有小,被捡到的第一个、最大的也就是凤城春,只和当时的妙音门门主相差了没几岁。春夏秋冬四位护法的排序不是按照能力排的,也不是按照年纪排的,而是按照被捡到的顺序排的——虽然不管怎么排凤城春都在第一个就是了。再加上后来凤城春又是被前任妙音门门主指名托孤了的人,可以说不管从年龄辈分上来说,还是按照被器重的程度来说,其他三位护法对她也都该恭恭敬敬的,没毛病。
秋护法的全名是秋月满,取自“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用的武器是一对双钩,平日里负责的是妙音门所有的内政,擅长把所有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得妥妥当当,简直恨不得把“算无遗策”和“一毛不拔”八个大字写成个布条绑在脑门上激励自己,但是眼下,秋月满脸上那种从容的神色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仓皇:
“我最后一次见到那姑娘的时候,她说书雁给她安排了上去打擂台的任务,我便让她取了钥匙,去库房里拿把更好的、更趁手的武器,结果我刚刚回房的时候,发现钥匙根本连动都没动!”
凤城春不得不打断一下秋月满的话:“你是怎么看出来钥匙没被动过的?”
秋月满瞪大了眼睛,很奇怪为什么凤城春能问出这种话来:“我在钥匙的拉环和挂钩上系了根头发!毕竟库房里还有那么多钱呢,分毫都闪失不得!”
凤城春只觉无语凝噎:……这只铁公鸡果然铁得拔不下一根毛来。拜服。
秋月满继续道:“而且听春姐刚刚的描述,这小妮子是没有去比武招亲大会的现场?可是我在屋子里也没见着她,她这是去哪儿了?”
她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人人都意识到了被秋月满吞回了肚子里的那后半句话说的是什么:
难不成真的有人趁乱钻了比武招亲的空子,来妙音门的眼皮子底下作乱了?
在百忙之中,薛书雁还来得及欣慰地想,幸好她提前让杜云歌回去睡觉了。要不让她知道了的话,那还不得惊得手足无措、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结果薛书雁这一年的好运气可能都在比武招亲大会的时候用完了。就在她刚这么想完的下一秒,就从议事厅的门口传来了杜云歌的声音:
“……薛师姐?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是谁走丢了呀?”
第13章 寒夜
杜云歌其实原本也打算睡觉的,但是等她卸了钗环、换了睡衣,连头发都细细通了一遍之后,总觉得没有薛书雁在外间陪着她,可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便伸出手去摇了摇帐外悬着的那只银铃,问道:
“我薛师姐呢?”
一旁闻声匆匆赶来的侍女被她这一问给问住了,想了好半晌才斟酌着开口道:“应该还在议事厅和春护法商讨要事吧。怎么,门主要找她吗?”
杜云歌怔了怔,问道:“那此刻在外间的人是?”
“禀门主,是冬护法。”侍女答道:“要让冬护法进来么?”
杜云歌思量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了下来:“不了。”
“为我更衣,再把那件大氅给我拿来,我要去议事厅找我师姐。”
杜云歌生来就不是什么练武的料子,可以说她的母亲、妙音门的前任门主的所有优点,她除了继承到了那一张堪称绝色的脸之外,就没再继承到别的什么好东西了。不管是背书记东西还是练剑练武,她会的东西永远只有那么一点点。所以为了以防万一,避免一门之主在半夜被外来的刺客给暗杀在自己的房间里,总要有那么个贴身保护她的人,而薛书雁作为她的同门师姐,又是和杜云歌年纪相仿的、能够说得上话来的同龄人,还武艺高强得很,自然就要当仁不让地担负起这个职责了。
虽然素来薛书雁都是睡在杜云歌外间的,杜云歌也看不见她,但是只要知道有这么个可靠的人在隔壁,杜云歌就能安心了。当得知了“薛书雁不在隔壁,在隔壁的是她们共同的剑术师父冬护法”这件事之后,也没能让杜云歌多安心几分,可见薛书雁对杜云歌的意义相当重要。
这种特殊的意义比起安全上的有保障来,更加类似精神上的依赖和安慰感,并不是说让一个有着差不多武功水平的人来保护,杜云歌就能安心的。
侍女们一听,这还了得,大冷天晚上的跑出去找人?换作有武功傍身的人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有内力护体的人不怕这些;但是杜云歌的武功水平相当稀松平常,要是真的在这都要入睡的关头前去跑上一趟,那还不得染上风寒?凤城春是何等护犊子的人,来自辽东那边的带着口音的河东狮吼功力相当了得,要是让她知道了杜云歌是因为他们看护不当而染上风寒的,怕是凭着嗓门就能把屋顶给掀了,没人想听过一次之后再听第二遍:
“门主切莫焦急,薛师姐向来行动干脆利落,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是呀是呀,还请门主耐心等候,稍安勿躁。”
“要是让您在这么冷的天出去又染上风寒的话,春护法怪罪下来,我们谁都当不起啊!”
正在侍女们小心翼翼地用各种方法劝杜云歌留在室内等薛书雁回来的时候,冬护法已经在门外敲了三下,声音真是和她的称号一样冷,宛如一泓冰泉:
“莫要拦了。”
“门主,你该去议事厅看看。”
——真不愧是冬护法,不管是人还是声音还是名字都是一打一的冷。
杜云歌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冬护法的敬意从来都只多不少,因为她是个和薛书雁一模一样的武疯子,一心只想着练剑练武,就连她门下的弟子们的武功水准都要比其他三个护法的要高出那么一大截来。撇开这不谈,在何蓁蓁上辈子已经把杜云歌关了起来、进而想对妙音门下手的时候,就曾经为此大发雷霆过: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弄死了一个凤城春,还有一个云暗雪!”
云暗雪就是冬护法的全名,取的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中前一句相邻的三个字,上任妙音门门主又正好是在玉门关附近捡到的她,便选了这句和玉门关相关的、最脍炙人口的诗句来为她起名。这个取名方式可以说跟凤城春的名字来由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兼具了省事凑巧和文艺几大因素,可见先不说妙音门前任门主是个怎样的人,至少这个起名的功力就很让人拜服了。
就在上辈子何蓁蓁差点就要把手彻底伸进妙音门的时候,薛书雁已经远赴塞外、杳无音讯一段时间了;凤城春身死,负责妙音门内政的秋护法不知所踪,夏护法向来是个腼腆得要死的性子,要不的话也不会常年负责杜云歌的衣食住行了,想让她在这种时候扛大梁,还真不如指望凤城春死而复生来得有指望一点。
就在这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紧要关头,从来都沉迷武学不问杂事的云暗雪站了出来,已一己之力扛起了大梁——虽然在何蓁蓁这样心肠狠毒胜似豺狼、又狡诈得比狐狸还要精明的人面前没能撑多久就是了,可见云暗雪对妙音门是实打实的忠心耿耿。
如果不看最关键的性别问题的话,云暗雪和凤城春对杜云歌来说还真是可以称得上“严父慈母”一样的人物:前者负责唱白脸,天天都得逼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杜云歌去练剑;后者就要负责唱/红脸,在杜云歌真的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负责安抚鼓励她,可以说是一冷一热、相当登对了。
既然云暗雪都这么说了,侍女们也不好再拦,只得忧心忡忡地给杜云歌把她的大氅拿了过来,披在她的身上,随即退开几步,深施一礼:
“门主慢走。”
杜云歌和冬护法云暗雪一前一后走了好一段时间都没人出声,毕竟云暗雪的性子就跟薛书雁似的,冷得要命也静得要命,但是杜云歌心里的那个疑问实在太强烈了,直到都走到能够看清议事厅厅内的光的时候,杜云歌才鼓起勇气问道:
“冬护法……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过去一趟呢?”
云暗雪本来就是在杜云歌身后不声不响地跟着的,这下子干脆连话都不说了,等杜云歌一转头,才发现云暗雪已经和她拉开了距离,对着她轻轻一点头,清清冷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宽慰和释然:
“门主既然今日让书雁拒了比武招亲的结果,又允诺了春姐说日后要好生练武,想来是要认真拾掇起功课来、不再贪玩度日了。”
“既是如此的话,所有在议事厅发生的紧要大事,你都该去看上一看的,毕竟你才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妙音门门主。”
她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只不过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这将万语千言凝成的一句:
“书雁对你保护太过了。”
“你且去吧,我素日里也不管这些东西,不便露面的。”
于是杜云歌便站在了议事厅的门前,屏息听完了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才对着里面尚在为了那个不知何处去了的秋护法门下弟子讨论的三人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