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没有白天(107)

　　走廊尽头，扎着长发的人转过身，回到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却没有伸出手按下楼层，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像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第82章 我好得很
　　许琳的手术从下午两点开始, 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半，手术室外的灯才熄灭。
　　走廊上的三个人顿时站起身来，屏住呼吸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
　　终于, 门被推开了。
　　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走出来, 看到三人之后, 开口道：“手术很成功。”
　　叶黎闭上眼，长呼一口气，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谢谢医生, 谢谢您，我母亲现在情况怎么样？”
　　站在他身边的白恬也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人。
　　对方似有所觉, 抬起头看过来。
　　白恬收回了视线，看着医生。
　　“已经送往心脏外科监护室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才是最关键的。详细情况明天上午请家属到我办公室里来, 我会具体说明。”
　　八个多小时的高强度手术，对这个年过半百的医生来说也是非常吃力的一件事。
　　看得出他现在已经很累，叶黎不再追问什么，又道了好几次谢，才目送着对方离开。
　　白恬拍了拍叶黎的手臂, 轻声道：“放松一点，阿姨已经没事了。”
　　叶黎点点头, 飞快地擦了擦眼角，然后深呼吸几口气, 抬起头来。
　　“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他掷地有声地说着。
　　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的叶晚看向他，开口道：“家属不能进ICU, 时间也很晚了，先回家休息吧，这样明天才有精神。”
　　叶黎向来不会拒绝她的提议，因为叶晚说的往往都是对的。
　　他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了白恬。
　　“对不起，害你跟我一起守在医院这么久。”
　　白恬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叶黎，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阿姨是个很好的人，我也非常希望能看见她好起来。所以不要再跟我道歉了，好吗？”
　　叶黎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她，眼神深邃又柔软。
　　叶晚撇开头，突然道：“你这个样子开不了车，我送你吧。”
　　他连忙摆手，“姐你也很累了，我叫代驾就行。”
　　叶黎说着，就掏出了手机下单，没给叶晚反对的机会。
　　三个人走进电梯，白恬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然后收回视线。
　　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她垂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叶黎叫的代驾来得很快，他跟两人在医院门口道别，然后走向地下停车场。
　　叶晚的车停在医院外面，是租用的短期停车位，她看着叶黎走远了，才说：“回家吧。”
　　回家。
　　这个说法，就好像她们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一样。
　　白恬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她站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
　　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的人转过身来，却也没有出声，只是站在几步开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她。
　　夏夜的风吹了起来，睁着眼发呆的人醒了神，抬头看向前面的人。
　　这一眼，直直撞上了对方那双黝黑的眼眸。
　　分明是平静无波的一双眼睛，白恬却觉得那是一潭沼泽，正缓慢地打着旋儿，将她卷入。
　　她就这样晕头转向地向下坠落，又坠落。
　　不远处突兀响起的喇叭声，将白恬解救出来。她移开目光，向前走过去。
　　叶晚转回身，走在前面。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到了汽车边上。
　　扎着长发的人错开身，走到另一边的驾驶座前，伸手拉开车门，但却没有上车。
　　白恬低着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走上去坐下。
　　有些时日没坐这辆车，车里的味道却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变过。
　　她皱起眉，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抬手扯出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然后才发现，该上车的人还站在车门外面。
　　白恬有些累了，她不想开口去交流，索性就这样坐靠在座椅上，放松了身体。
　　医院左前方的地下停车场出口突然驶出一辆车，是叶黎的那一辆。
　　她下意识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却见到驾驶座上一闪而过的脸。
　　白恬愣了愣，还想看清楚一点，车已经开远了。
　　下一秒，车门被人拉开，叶晚坐上车插上车钥匙。
　　白恬收回目光，安静地看着车被发动，驶向熟悉的方向。
　　一路无话。
　　大众汽车稳稳地开进公寓楼下的停车场，等车熄了火，白恬解开安全带下车。
　　身后的人这一次没有掉头扬长而去，也跟着下了车。
　　白恬停在电梯门口，伸手按下按钮，等着电梯下来。
　　高跟鞋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住，本就寂静的停车场一下子没了半点声音。
　　电梯从18楼往下，期间停下几次，又再次运转，整个过程在安静的时候显得无比缓慢。
　　白恬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仿佛她身后没有人一样。
　　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白恬垂下头摸了摸，才确定不是自己的。
　　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抬起眼看着快要到站的电梯，突然开口：“你和卫铮，要对叶黎做什么？”
　　身后握着手机的人抬起头来，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白恬察觉到之后，转过身来看着对方。她弯了弯嘴角，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知道你又要说这不关我的事，我当不知道就好。”
　　叶晚的眼里闪过什么，白恬看见了，却看不懂。
　　她不想去探究，只是收起情绪，看着叶晚，问：“但事关叶黎，你还要让我当做不知道吗？”
　　电梯叮咚一声到站，两个人却都没有心思去管。
　　叶晚将手机放回裤兜里，顺手理了理身上灰色的衬衫。
　　她身材高挑，哪怕穿着一条白色的七分裤，双腿也笔直纤细。
　　“我们不会对叶黎做什么。”最终叶晚还是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也同时默认了，卫铮跟着叶黎不是巧合，而是她的刻意安排。
　　白恬确定这个答案之后，反而有些茫然。
　　“先是许阿姨，然后是叶黎。你要做的事情既然跟他们有关，为什么又要瞒着他们？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如果是以前的叶晚，白恬不会问这个问题。
　　但现在她看得清清楚楚，许琳和叶黎对于叶晚来说，就是她的家人。
　　想到这里，白恬突然明白了什么。
　　“叶黎他……卫铮是在保护他吗？”她迟疑着问。
　　叶晚移开视线，半晌后才道：“我说过，这些事情……”
　　白恬皱着眉，打断了她：“我也说了，跟叶黎有关的话我就不能再当作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会遇到麻烦，告诉他不是更能避免吗？”
　　站在对面的人一顿，突然抬起手，环抱在胸前。
　　白恬看到这个动作，顿时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叶晚就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轻声开口：“真是情比金坚。既然你这么在意，现在打消分手的念头也还来得及。”
　　白恬憋了一路的火气就这么被“噌”地一下点燃了。
　　“你是不是一天不说难听的话心里就不痛快？”
　　叶晚脸上的表情一顿，却满不在乎地回答：“对啊，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白恬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迫使她垂下头来。
　　“我警告你，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不痛快干我什么事？拿我当出气筒，你配吗？”
　　叶晚垂着眼看她，将白恬一反常态的眼神尽收眼底，却突然笑了一声。
　　白恬抿了抿嘴，明知道她在故意激怒自己，却还是恶狠狠地将她一把推到墙上。
　　背脊和冰冷的墙面猛一个碰撞，带来吃痛的感觉。
　　叶晚却眉头也没皱一下，任由短发女孩将自己按在墙上，不能动弹。
　　她懒懒散散的模样，还有脸上的浅淡笑容，都让白恬心里的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就好像自己在她面前，永远是个傻子一样。
　　白恬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她收回手，站在叶晚面前，慢慢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神情。
　　“我知道你心里那些算盘。”
　　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让叶晚扬了扬眉。
　　“嗯？”她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有点低，在停车场里散着回音。
　　白恬皱了皱眉，然后又收起表情，语气平淡地说：“我知道，所以没必要再拿那些话来恶心我。你不嫌膈应我还嫌呢。”
　　叶晚靠在墙上，歪了歪头，问：“哪些话？”
　　白恬被她装傻的样子气笑了。
　　她又上前了一步，抬手揪住叶晚那已经皱巴巴的领口，仰着头低声道：“跟我上床，拿这件事恶心我，哦还有更早之前，让我跟你做一次。你真的觉得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你做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叶晚脸上的表情慢慢淡了下去。
　　白恬却不打算放过她，磨磨蹭蹭到今天，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她用力一拽，让身前的人不得不俯下身来，贴近自己。
　　白恬睁着眼，凑到叶晚耳边，轻声开口：“你放心，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她说完后退一步，收回了手。
　　“所以你犯不着再这么惺惺作态，搞得像是我会缠着你不放一样，我会很困扰的。”
　　白恬睁着眼，神色平静地说：“对我来说，你不过是我年少的时候不懂事，犯的傻而已。可是人摔过一次跟头，就会学聪明了。”
　　垂着眼的人动了动，抬眼看过来。
　　白恬面不改色地对上这道视线，然后露出一个笑。
　　“没有你，我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