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gl](39)
大早上醒来甚至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唐僧肉的妖怪那般。
内心充满了错过长生不老的惋惜。
沈棠硬是被自己的这种情绪给吓跑了瞌睡, 没等开机的时候就早早拉着小花来到剧组, 借着人多的阳气驱散昨晚经历惊悚事件的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 刚才谢曜灵出现之前, 她还特意在云想容的身上瞄了一眼:
那条吓了她一晚上的鹅卵石项链, 正完完好好地挂在云想容的脖子上, 仿佛从来没有被摘下过。
唯有沈棠相当清楚,除非这世界上有第二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否则昨晚偷偷进到她房间的, 就是这玩意。
想到这里,她又仔仔细细地用视线打量过谢曜灵的脸——
明明还是冷冽地让人仿佛含了口冰水在嘴里,又像是被西伯利亚北风迎面洗礼,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沈棠居然活生生从这张脸上看出了三个字:
安全感。
比起沈棠波涛汹涌的内心活动,谢曜灵倒是对她的尿性有一定了解,听了她近似喟叹的语气,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好似淡黄宣纸边角被人捏出的细微纹路:
“在剧组遇上什么了?”
知沈棠者,谢曜灵也。
沈棠几乎想蹦起来在她的额头上手动摁个赞,看了看周围的工作人员,又发现被打发出去的小花距离这边有一段距离,沈棠脚下鞋底往前蹭了蹭。
几乎要贴上谢曜灵的脸。
她侧了下脑袋,说话间的气息清清浅浅在谢曜灵耳畔撩过,好像有只柔软的手在耳垂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老谢,我发现你的眼睛有毒。”
谢曜灵:“……”
作为一个把眼睛给出去,还要反被吐槽的神棍,她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沈棠见她不信,表情无比认真,握起她的手朝自己的眼角摸来:“真的,以前都不会这样,但是昨天看到了云想容脖子上的项链之后,我怀疑你的眼睛想偷偷跟她跑路。”
谢曜灵冷不防被她抓了手,一时间全身的感官细胞好像都朝那只手奔去,既能察觉到沈棠掌心的温度,又能触到她眼角那片柔嫩的皮肤。
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被那掌心的温度捏着,另一半被眼角的柔软包围。
谢曜灵迟钝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有功夫顺着沈棠话里的内容去思考。
手中动作不经意地一缩,因为沈棠没用多少力气,所以她才能够轻易地收回。
只是,那抽离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有点兵荒马乱的味道。
“不要乱说。”谢曜灵才刚接下这个单子,对具体的讯息还不太了解,只能用这么一句搪塞沈棠。
然而她在心中已经产生了些许疑惑:
是她的眼睛对那奇怪的项链有吸引力?
还是……
有什么东西在觊-觎她的宝贝呢?
想到这里,谢曜灵脚下步伐挪了挪,侧身瞥向云想容所在的位置,在她独特的“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种种颜色混杂的人性半透明气状物簇拥在一块儿。
那是她睁眼时所能看到的,属于每个人的气。
成年人的色彩往往很驳杂,像一幅幅印象派的油画,在一定的区域内由多种颜色掺杂涂抹形成,仅能勉强辨别出大略的色块。
在一堆灰绿、黄蓝中,有一团灰黑格外引人瞩目。
在那团颜色里,隐约能找到中央有团淡蓝色魂火在跃动,旁边却趴着一小团看不太清形状的黑影,像是窥伺在旁的猛兽,守着自己即将出洞的猎物。
那黑影不知已经蹲守多久,身上的颜色就像是染色技术极差的布料,一点点侵染到周围,乍一看去,整团气都快要被那黑色吞没。
甚至就在谢曜灵观望的这点时间里,那黑影意识到她的视线,朝她的方向裂开一道缝,似是龇牙咧嘴的示威。
然后从那蜷缩的影子里,生出了一只爪子,蹂-躏路边野花一样,朝着中央那团魂火伸去——
现实世界里,云想容拿着手里的早餐面包,看着谢曜灵和沈棠站在一块儿的场景,闻着面包散发出来的香味,忽然生出一阵反胃。
明明是她能接受的红豆味,现在却堵得慌,甚至多闻两口都觉得头晕。
她将这归结为自己的心慌:
毕竟,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是在她刻意的引导下发生的,如今谢曜灵是被她请来帮自己解决疑惑的存在,若是沈棠和谢曜灵的关系不一般……
自己可就糟了。
思至此,云想容没什么精神地将面包往助理小慧的怀里一丢,有气无力地抬手抚了抚额头,问道:“下一场什么时候?”
小慧接过面包时,有一瞬间的茫然,明明是云想容惯常能接受的红豆味,为什么又没了胃口。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之前经纪人的嘱咐,说云想容的口味经常变化,让她依着对方的心情来。
所以小慧也没所想,将面包放到一旁,凑到云想容的身边和和气气地说下一幕开拍的时间,完了还不忘补上:“云姐,那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云想容拿起剧本翻了翻,对她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没有,不吃了。”
干这行的,因为作息时间不规律,肠胃多半都不大好,身为助理就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艺人在生活方面得到最好的照顾,要是云想容因为早餐不合胃口的缘故,一会儿肠胃毛病犯了,那她的饭碗就在摔碎的边缘岌岌可危。
小慧想了想,从旁边招手叫来一个助理,让他去影视城外挑点新鲜的早餐送来,不管是什么味道的都打包上。
早上刚起,吃点热乎的填补肚子,应该好过简单的面包。
她如此想道。
尽管谢曜灵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但是这半点不妨碍她通过观察对方灵魂散发的气,知道云想容的身体状态受到黑影那个动作的影响。
谢曜灵被那东西所挑衅,半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相当自如地收回了视线,转而去看沈棠。
耀耀红色如朝阳,灼热的力量能够很好地覆盖掉视野里之前的那团污垢。
沈棠不知道谢曜灵那一回头收集到的信息量,见她蒙着布还状若可视的样子,忍不住在她白绸前挥了挥手,笑道:
“看什么呢?”
谢曜灵:“洗洗眼睛。”
沈棠的目光顺着她之前面向的方向滑去,而后乍然收了回来——
还有话比一个瞎子夸你长得美更好听的呢?
沈棠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唇角漏出点儿笑意,故作谦虚道:“老谢,你这样我就很不好意思了,不过,我允许你多看一小时。”
不管装瞎还是真瞎,起码这一刻的谢曜灵,瞎得正得她心。
谢曜灵本来夸的也不是她的皮囊,听见她如此自恋的话语,嘴角小幅度地抽了一下,竟然刻意动了动脑袋,朝向别处,回道:“不用了。”
沈棠见她如此言不由衷,一时间居然有了想逗她的冲动,于是又往她的跟前凑了凑,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神神秘秘地问道:
“重吗?”
谢曜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只将脸庞调转回来,微扬的下颌冲着沈棠的方向。
尔后,沈棠伸手点了点她的肩膀,继续道:”我是说,你背上两吨的偶像包袱,重不重?”
不知道是不是像沈棠之前所说的,她确实有些惦记拥有一身浩然正气,神鬼不侵的谢曜灵,今天见面的这几分钟里,对谢曜灵动手动脚的次数比前几日加起来都要多。
谢曜灵肩膀处被她的指尖点到,身体不自在地僵硬了些许,却也没退开,只是破天荒地有跟沈棠进行这种无聊对话的冲动,竟然顺势接了一句:
“还行,不劳惦记。”
沈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地看着她,眼眸里含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这一幕恰好让远处的小花看见,越发猜不透沈棠和谢曜灵的关系,只认为沈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旁人对上谢曜灵那张石头般的脸,别说是跟她开玩笑了,便是笑到一半遇上她,嘴角也会不自觉的僵硬,哪来这样从容自若的氛围?
小花琢磨出几分不明觉厉,在心底又夸了一下自己的艺人——
棠棠真是有魅力。
连谢总亲戚那样的性格,都能跟她成为朋友。
……
“哎,你还没说你怎么忽然来剧组了呢?”沈棠用指尖悄悄在兜里拨弄着小纸人的三角片小手,不忘抬头又问谢曜灵一句。
谢曜灵云淡风轻地撇出二字:“公事。”
好像事情到了她那里,永远只有两种回答,要么是私事,要么是公事。
沈棠也已经习惯了她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听见她的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那行,你去忙吧,正好我下一场时间也要到了。”
谢曜灵点了点头。
两人便像是大路上相遇的老朋友,闲谈两句就各自散了,期间也就只有两下玩闹的动作,看不出别的端倪。
谢曜灵甫一走回云想容那边,正想多观察一下她的灵魂状态,就听见一旁传来道不太客气的调笑声:
“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瞧我这遇上了哪尊佛啊?这不是谢家的曜灵姐吗?算算也有四五年没见了吧。”
那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因着刚换完声的缘故,嗓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含了点鼻音在里面。
谢曜灵适时地挪了下脑袋,凭借那人银白色的气,回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同属于世家,南方吴家最年轻的小儿子,吴东望。
吴东望原本只是出来替吴家接个单子,听完雇主的要求之后,不情不愿的牺牲了懒觉时间,大早上地往这边赶,没成想倒碰上了谢曜灵这么个意料之外的人。
因为近几年都没有在世家大会上露脸的缘故,谢曜灵这个“别人家孩子”的优秀典范,着实让不少同代的人一听见就觉得糟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