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有益(64)

　　柔和的两道女声在模糊的意识之间穿插着，程舟依稀听见两人从半导体聊到组里的招生状况，再到加拿大的就业形势，好像还挺欢。
　　头脑逐渐沉重，她被轻柔地移动到一个舒服的背枕上，随后一件松软的大衣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再次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清醒过来，止痛片的药效已过，尽管肚子已经没那么疼了，却依然在隐隐约约地酸胀。
　　“我想吃冰淇淋。”程舟挣扎着坐起身，可怜巴巴地拽住顾雅臻的袖子。
　　“不，你不想。”顾雅臻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此时正拿着一沓文献在学习。
　　“哦。”程舟迷糊地点点头。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吃冰淇淋，只是想单纯地作一下。
　　邹文在一旁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字，见程舟醒来，抬眸笑了笑：“舟舟饿了？我们去吃午饭吧？”
　　“也好，”顾雅臻表示同意，“中午我请客。”
　　程舟霎时清醒过来：“诶，我睡多久了？我和Susan早上还约了讨论的。”
　　“Susan刚才来办公室了，看你今天不太舒服，就没敢打扰你。她把时间改到明天了，让你下午回去休息。”邹文说。
　　程舟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安心睡过去了呢。早上真是白来学校了。
　　三人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了汉堡和炸鱼薯条，顾雅臻和邹文还各点了一杯鸡尾酒。程舟不能喝冷饮，一脸不情愿地在一旁独酌白开水，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多余的小宝宝。
　　吃完饭后程舟便回了家，跟顾雅臻躺在床上，慵懒地消磨午后时光。尽管窗外寒冷刺骨，却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两人拉开窗帘沐浴在阳光下，太阳照在肚子上暖洋洋的，恼人的不适酸胀顿时减轻了不少。
　　“你喜欢待在这里吗？”程舟拨弄着顾雅臻的深色长发，小心翼翼地问。
　　顾雅臻凝望着天花板，垂手摩挲着程舟裸着的小肚子：“嗯，喜欢和你一起的生活，吃你做的饭，和你聊天，陪你学习，每天都很安心舒服。”
　　“那你开始考虑找工作的事情了吗？”程舟顺势往下问。
　　“考虑了呀。”顾雅臻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打算过来做什么呢？”
　　“过来做你的贴身管家。”
　　程舟：“哦……”这么高级的管家她可请不起。再说了，顾雅臻这个工作狂魔要是哪天清闲下来了，多半会抑郁。
　　顾雅臻见她无奈，笑着侧身抱住她，声音轻柔如潺潺山泉：“别担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我和Susan商量过了，明年毕业后我就来你们组做博士后。”
　　“真的？”程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没逗我？”
　　“干嘛逗你？今天早上你睡着的时候，我去和Susan聊了聊，她二话不说就给了我口头offer。”顾雅臻扬起一边的眉梢，“我答应过你的，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程舟瞬间被巨大的喜悦笼罩着，情不自禁地在顾雅臻的脸上吧唧一口。“我不是在做梦吧？”
　　顾雅臻贴近她的脸，眼睛深邃又坚定，认真的模样好似宣誓：“当然不是。所以啊，你接下来一年多要乖乖的，不可以和别的漂亮姑娘好。等我过来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程舟的眼眶有些湿润，痴痴地看着顾雅臻在阳光下唯美纯净的脸庞，心底某个角落里的一切空虚不安被快乐迅速盈满。
　　“好，我们再也不分开。”

☆、回家

　　后面几天，程舟请了一周的年假, 带着顾雅臻在省里开车逛了一大圈, 从尼亚加拉大瀑布、千岛湖小镇一直玩到了渥太华的丽都运河。
　　冬天很冷, 在外面吹风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除了看景点与玩一些冰上项目, 两人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餐馆里吃东西, 以及在酒店里叫外卖，边吃边在火炉旁看电视。
　　“我是不是要把你吃穷啦？”程舟坐在酒店的地毯上, 将肉酱薯条往嘴里塞。
　　“尽管吃，我可有钱了。”顾雅臻豪气回答。
　　程舟做了个鬼脸, 吃完自己那份还不满足, 无赖地起身抢顾雅臻盒里的薯条。
　　这几天出游，订酒店、买门票以及吃饭花的都是顾雅臻的钱。租车需要刷司机本人的信用卡, 程舟掏钱后，顾雅臻还毫不犹豫地转账给了她。
　　一开始的时候，程舟觉得自己有工资了, 理应出一半的钱。谁知顾雅臻一脸傲娇，拒绝了她的好意：“结婚后你的钱都是我的了, 趁现在我还大方, 你就好好珍惜吧。”
　　啥时候答应都给她了。程舟无语凝噎，遂决定好好宰顾雅臻一把。反正顾雅臻平时赚得比她多, 而自己还是个拮据的穷孩子呢。
　　游玩回来，两人买了一大堆加拿大特产的枫糖、冰酒以及烟熏三文鱼。顾雅臻把其中的一半留给程舟慢慢吃，其余的则整整齐齐地收拾在行李箱里准备带回国。
　　“给谁带的呀？”程舟靠在顾雅臻的背上看她收拾，忍不住揶揄她, “周宇宁吗？还是新来的那个小学妹呀？”
　　顾雅臻现在与周宇宁保持了一种良好又不失礼貌的友谊关系，周末偶尔还会一起吃个饭。听顾雅臻说，周宇宁最近在供妹妹上大专，工作有些辛苦，还没有空找对象。
　　而据王晓楠所说，顾雅臻组里新来了个小学妹，长得漂亮又讨人喜欢，天天跟着顾雅臻学做实验，一口一个师姐叫得可温柔了。程舟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顾雅臻哄了好半天她才安心了一点点。
　　“这些东西这么贵，才不给她们呢。我把这几袋小饼干给她们。”顾雅臻无辜地耸耸肩，举起两袋枫叶形状的夹心饼干给程舟看。
　　“那这些三文鱼和酒是给谁带的？”
　　“给你爸妈带的呀，叔叔喜欢喝酒呢。这对靴子是给你妈买的，她冬天手脚容易冷。”
　　程舟出国的这段时间，顾雅臻时不时地会往程舟家里跑，送些课题组发的水果饮料什么的，有的时候还会被程妈热情地留下来吃饭。久而久之，程舟父母的生活习惯很快就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对我爸妈这么好呀？”程舟侧过身子亲了亲她。
　　“当然要好啦，以后是一家人呢。”顾雅臻一本正经地回答。
　　程舟感动之中还有些担忧：“可是他们要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估计会很生气的。”
　　这也是她一直瞒着父母的原因。在父母眼里，程舟现在估计还是一个一心向学，对男生没啥好感的小女孩。要是哪天让他们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很久了，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我会努力争取的。”顾雅臻转过身来搂住程舟，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有一天，你的父母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办？”
　　程舟局促不安地看着顾雅臻，长久地沉默无言。一直以来，她总把这个问题抛给未来的自己，心安理得地假设着能够一辈子隐瞒下去。
　　猝不及防的提问抛出来，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还会跟我结婚吗？”顾雅臻见程舟不回答，神情顿时有些沉重。
　　程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雅臻：“我当然会和你结婚啊。”
　　她抬手圈住顾雅臻的脖子，安慰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眼神有些飘忽：“我只是在想，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们。先斩后奏吗？还是……”
　　顾雅臻松了一口气，笑得心满意足：“怎么都行，听你的。”
　　虽然这么想很缺德，但程舟突然有些庆幸顾雅臻的父母管不着她。不然两座大山压下来，她们真的有可能喘不过气来。
　　“舟舟，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所以家里的事，我们一起去慢慢解决，好吗？”顾雅臻抓住程舟的手腕，抬起亲了亲她的手背，坚定的眼神给了程舟难得的安全感。
　　“好。”程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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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适幸福的几天过去后，顾雅臻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临走前，两人一起去了邹文家吃饭，顾雅臻给邹文带了很多礼物，答谢她对程舟一直以来的照顾。除此之外，顾雅臻还给程舟买了两个摄像头，一个装在家门口，一个装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并叮嘱程舟平时要多注意些。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后，程舟连着好几天上班都没有精神，茶不思饭不想，减肥效果显著。
　　转眼五月又过。暑假的时候，程舟回了趟国。一年未见，爸爸看上去更苍老了些，妈妈的手上老茧也厚了不少。
　　程舟有些难过心疼，劝妈妈少忙活些，多出去玩玩走走。谁知妈妈不仅不领情，还淡定地回答：“麻将打多了，起了不少茧呢。”
　　程舟突然就不太心疼了，还觉得自己很多余。
　　不过父母对自己还真是客气了不少，妈妈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呵斥自己了，这股生分让她不禁有些恍惚。
　　“你说，妈妈是不是把我当外人了呀？”程舟躺在顾雅臻宿舍的床上玩手机，突然问道。
　　顾雅臻坐在书桌前，停下打字的手：“应该不是。你妈现在估计太宝贝你了，舍不得骂你，但又不知道该跟你聊什么，所以相处有点尴尬。你再耐心等等，再过几天，估计就开始嫌弃你了。”
　　顾雅臻果真料事如神，在家待了一个多星期后，程妈又开始了絮絮叨叨模式，从程舟玩手机不干活一直嫌弃到为什么不找对象，听到程舟怀疑人生。
　　“有完没完啊。”程舟一气之下翻了脸，拿上钥匙头也不回地跑去了顾雅臻的宿舍。
　　顾雅臻带她吃火锅喝奶茶，恨不得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有了女友忘了娘的程舟乐呵呵地吃香喝辣，晚上留宿在顾雅臻寝室，更是被喂得饱饱的。
　　第二天，乐不思蜀舟回到家，一推开门，就看见程妈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程舟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坐到妈妈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妈？”
　　“回来了啊。”程妈平淡地说，声音有些嘶哑。
　　“嗯……”
　　“早饭吃了吗？昨天在雅臻那里睡着挤不挤？”
　　程舟心虚地眨眨眼：“随便吃了点……去师姐那里打地铺呢，一点也不挤。”
　　程妈似有若无地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
　　“妈，你怎么了呀？”程舟不明所以，但心里总有一股难言的愧疚。
　　“没什么。”程妈摇摇头，起身去厨房择菜。
　　程舟也连忙起身，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帮忙。厨房里饭菜飘香，可空气却是沉默又压抑。
　　“我昨晚和你爸聊天，说孩子长大了，我们做父母的就真的管不了这么多了。”程妈盯着锅里的红烧肉，终于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