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甜的心事(96)

　　江蕙光是想一想就心疼，眼眶一热，别开脸，哽咽道：“我舍不得。”
　　闵玥和胎儿都状态稳定，眼看着就能抱上外孙，却突然说要引产，换作谁能接受得了？
　　许博裕坐在墙边的椅子里，双手搭在拐杖上，深沉开口：“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同样期待孩子出生，可是首先要考虑的，是闵玥有没有危险。”
　　这番话说完，病房陷入沉默。闵家爸妈要回去斟酌一下，许博裕也回养老院去了。他们不在场，有些话就能掏出来直白地讲了，于是闵玥牵住许脉的手，抬头望向她：“师父，你是担心我会像你母亲一样吗？”
　　当年许博裕便是认为病情可控，才没有让许脉的母亲终止妊娠，只是谁也没料到，病情会恶化得那么快。
　　闵玥明白，许脉和许博裕都没有走出那场家破人亡的阴影，心底都还怀着深沉的自责。正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在类似的问题上，他们才会如此慎重。
　　电视剧中经常出现“保大还是保小”这种桥段，作为医务人员，闵玥对此嗤之以鼻。孕妇、产妇的生命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当妊娠会危及到孕妇生命时，在法律意义上还不是自然人的胎儿，就会被舍弃。
　　产科医生从专业角度出发，会建议妊高症孕妇终止妊娠，但孕妇及家属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在今天这场家庭会议中，许脉和许博裕站在了接受的一边，闵光扬和江蕙则倾向于拒绝，二比二，平局。
　　当然，无论医生还是亲朋好友，都只能给出建议，最终下决定的，是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掌握绝对主权的孕妇本人。所以闵玥的这一票，至关重要。
　　但其实，闵玥从来没想过要做出什么选择，她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底线又在哪里——她想要许脉完全放下心结，并且决不允许自己出事。
　　许脉指尖微凉，仿佛冰雪融进了血液里。闵玥牵着她的手，拉近，捂在自己高耸的肚子上。“人不能一直活在自己想象出的恐惧里，师父，让我破了你的心魔，好不好？”
　　悔恨时，人总会反复地想，如果重来一次会怎样。时光不会倒流，没有再来一遍的机会，所以人就会被困在思维的死胡同里，走不出去。
　　而现在，她拥有了一次机会，她要为许脉搭一座天梯。她要证明给他们看，假如重来一次，许脉的母亲可能就不会死，许脉仍会安然诞生，她的过世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一场意外。
　　许脉很清楚她想帮自己，但更揪心她的安危：“可是万一你……”
　　“如果真的更严重了，我会终止妊娠。”闵玥打断她，语气比任何时候都坚决，轻轻地笑了笑：“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说好了的，一辈子，我们都陪在对方身边。”
　　宝宝是个急性子，没等到预产期就嗷嗷叫着要出来。闵玥选了日子做剖腹产，进手术室一小时后，护士就推着病床出来了，笑眯眯地向他们道喜。
　　闵玥平躺着，臂弯里搁着用小被子包好的宝宝，皮肤皱巴巴毛茸茸，简直是个秃毛猴子。
　　一家人急忙迎上去，在病床边围了一圈，闵玥略虚弱地抬起手，许脉握住，紧紧护在手心里。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汇集在闵玥脸上，观察她的状态，见她皱眉，以为她哪里不舒服，焦急地嘘寒问暖。
　　闵玥却不回答，不高兴地瘪着嘴，直到回到病房，才幽幽地说了句：“他太丑了，完全不像我！”
　　江蕙松了口气，打量几眼外孙，解释道：“新生儿都这样，长长就好看了。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闵玥摇头，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眼睛一亮，看向许脉：“师父……”
　　许脉俯低身子，耳朵凑到她唇边，听见她说：“生日快乐，师父。”
　　许脉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今天也是她自己的生日。
　　“以后每年忌日，我们带着宝宝，一起回去好不好？”闵玥拉过她的手，让她去摸呼呼大睡的小婴儿。
　　宝宝的脑袋还没许脉的手掌大，指腹点在鼻子上，被冰了一下，他皱了皱稀疏的眉毛，忽然将嘴张成水瓢，呱呱地大哭起来。
　　闵玥低头，在他花生壳一般丑巴巴的脑门上亲了一口，他委委屈屈地翕动鼻翼，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藏着一汪泪，滴溜溜地转，看看上方的闵玥，又望向许脉的方向，渐渐收了哭声。
　　新生儿视力还没发育好，看不清远处的物体，但此刻许脉却觉得，他柔软的视线就像一束光，照进了自己心底。
　　看着襁褓中的他，许脉蓦然明白，父母对孩子的爱比海更宽广，比云更柔软。即使世上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出生害死了母亲，但血脉相连的双亲不会这么觉得，永远不会。
　　那是场意外，躲闪不及，但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对她的爱。
　　许脉默然闭上眼，将闵玥的左手覆盖在自己眼前。闵玥安静地看着她，感受到手心的湿热，良久后，听到回应：“好，我们一起回去。”


第104章 番外二
　　同性婚姻法通过的消息在网上引起热议, 霸占微博热门话题整整一周, 热度刚有褪去的苗头, 又被另一条娱乐圈新闻再次带火——
　　Marie所属的女团准备开全国巡演了, 演唱会名定为“全世爱：ALL FOR LOVE”，传达“无关性别, 应爱而生”的主题。主办方主动曝光了几首对性少数群体意义非凡的歌曲，作为致敬和福利环节。
　　另外, 他们还事先造势, 只要在话题中带上“#ALL FOR LOVE#”或者“#同性婚姻合法#”, 附上告白情话或者照片，就有机会在福利环节登上巨幅LED表白墙, 在全场五万名观众面前秀恩爱。
　　几乎是瞬间就飞上了热门话题第一位, 陈思恬毫不迟疑地发了张自己跟沈霏的牵手背影，蹭了波热度，撒了把狗粮。
　　她一边刷自己的评论区, 满意地看到粉丝被刺激得嗷嗷叫，一边怂恿闵玥：“小明月, 快, 跟上节奏, 发张跟墨爷的合照，我帮你转发。”
　　闵玥正在贴化验单：“不了吧，师父不喜欢那么高调。”
　　“可我看Marie上次发你们三个的合照，她倒是很高兴，还破天荒地转发了。说不定墨爷闷骚, 意外地喜欢秀恩爱呢！”
　　闵玥斜眼瞄了她一眼，满脸我看你继续胡诌的漠然表情。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一震，闵玥拿过来，解锁，是条微博私信。
　　Marie：【闵医生，我们要巡演啦，第一站就在S市，你跟许主任有空来看吗？我让助理送两张内场票给你们吧！】
　　Magic Girls这两年火得一塌糊涂，小姐姐们人美身材棒，歌带劲舞火热，把全国清纯少男脱发大叔迷得神魂颠倒，就连少女们和初老职业女性也将其奉为精神领袖，纷纷说女人就要像她们那样，自信、独立，美得张扬。
　　演唱会的门票一放出来，不到十分钟全部抢光，正对舞台的看台票都被黄牛党炒得翻了几番，能近距离接触偶像的前五排内场票更是万人抢一张，一票难求。
　　这种情况下，免不了会出现诈骗案件，新闻报道了好几次，让广大歌迷小心防骗。闵玥一看到“内场票”这三个字，就下意识地把她归类为骗子，没理。
　　第二天许脉回到家，从包里掏出两张票：“Marie她们开演唱会，要和我一起去看吗？”
　　闵玥刚把一盆活蹦乱跳的虾倒进锅里，遇了热，虾们一个劲地蹦哒，有一只跳出锅外，啪叽掉在地上，被胖胖猛虎下山一个猛扑，叼进嘴里，衔跑了。
　　顾不上追猫，闵玥手忙脚乱地用锅盖捂住锅，以免更多的虾逃脱。
　　锅里噼里啪啦地响，头顶抽油烟机嗡嗡地运转，噪音压过许脉清冷的声线，闵玥回头，大声问：“师父你说什么？”
　　许脉换了鞋走进厨房，帮闵玥戴上围裙，洗了手，站在旁边帮忙择等下要炒的青菜，提高一点音量：“Marie的助理下午过来，送了两张演唱会门票，一起去看吗？”
　　原来昨晚那人不是骗子啊，闵玥囧囧地抽了抽嘴角，想着等会儿要上微博跟她解释一下，再道个谢。
　　“几号呀？”她问。
　　“这周六。”
　　闵玥眨了眨眼，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好呀。”
　　周末傍晚，本来就很堵的晚高峰因为演唱会的缘故，堵出了新高度。除了本地粉丝，附近省市的歌迷也驱车前来，体育馆外车水马龙，阵仗堪比黄金周高速上摩肩接踵十几公里的盛况。
　　陈思恬要值班不能去凑热闹，但凭借学生时代混迹各路明星演唱会的丰富经验，非常友爱地提醒闵玥早早出门，才使得她俩不至于错过前半场。
　　两人都是头一次听演唱会，到了现场，看到别的粉丝都自带了灯牌和手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有应援这回事儿。好在场外有粉丝组织在发放应援物，闵玥领了两根荧光棒，安检入场。
　　门票只分区，没有固定座位。Marie为了答谢之前许脉主刀机器人手术的恩情，送的票是最高价的vip，超前排位置。
　　来得早，还没有多少歌迷入场，两人选了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落座。
　　其实除了看演唱会，闵玥今晚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许脉告诉她要来听演唱会时，她就偷偷策划起来了。
　　是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告诉许脉，揣着小秘密，闵玥神情不大自在，一会儿望天一会儿扭头看背后的场馆，就是不与许脉对视，怕说漏嘴话也比平常少了很多。
　　粉丝陆续入场，人渐渐多起来，闵玥将挎包转过来搁在腿上，手捂在上面，时不时就低头查看下拉链完好，明眼人都看得出里面装着贵重物品。
　　她心思全扑在包里的丝绒小盒子上，以至于没留意到，其实许脉今天也有些异常，比如，她接电话时刻意走远了，甚至还消失了一会儿。
　　但丝毫没引起闵玥的警觉，相反，她趁许脉不在，抓紧时间将手伸进包里，摸了摸小盒子，确认对戒乖乖地躺在包底，美滋滋地幻想起等会儿的惊喜环节。
　　许脉回来后不久，演唱会正式开始，舞台四周喷射出冲天的花火，Magic Girls三人从空中而降，接连几首快歌炒热全场，不断掀起尖叫。
　　热情的粉丝们哪里还坐得住，前排人站起来挥舞荧光棒后，后排的观众也随即起立，井然有序地挥动双手制造出波浪狂热应援。
　　闵玥怀抱着小包，单手捂住它，另一只手也跟着周围的人挥舞，尽情享受现场的氛围。
　　她们组合的代表作多是劲歌，前半场持续唱跳，中间以抒情歌穿插过度，除了她们组合本身的慢歌，还翻唱了几首为性少数群体发声的代表作。
　　多年前某部火遍大江南北的百合电影的主题曲也在其中，前奏一响，便引得现场粉丝震耳欲聋地尖叫。
　　那首歌，对女孩子们意义非凡，在迷茫而不安的青春时代，是它给予勇气和力量，让每一位谨小慎微活在黑夜里的姑娘相信，有光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