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53)
“算了,本郡主今日心情不好,你且陪本郡主坐一会儿。”
林傲雪依旧困惑,她看了一眼北辰泠身旁的石凳,道:
“殿下,尊卑有别,在下站着便好。”
北辰泠两眼一瞪,怒气再一次蹿升起来,抑制不住地抬高了声音:
“让你坐你便坐,哪来的那么多话!”
林傲雪眼皮一颤,她真想反驳一句自己话已经很少了,但她还是没有将内心的抗拒表现出来,转而恭恭敬敬地在北辰泠身边坐下,她双手搁在膝头,正襟危坐。
北辰泠又瞥了她一眼,这下觉得顺眼多了。
她让林傲雪坐下之后,也不再说话,竟低下头,又将手里的书翻开,继续研读书中内容,将林傲雪彻底晾在一边。
林傲雪这一坐,竟是整整两个时辰,日头从脑袋顶上偏到半山腰去,气温还未完全回暖,阳光一暗,立即便有些冷了。
一阵风吹来,北辰泠感觉到了凉意,将书合上,转头去看林傲雪时,后者依旧紧板着脸,腰背挺得笔直,竟一连两个时辰都没有动一下。
北辰泠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她不明白自己今日为何如此任性,但林傲雪这倔脾气也着实气人,她连这性格都与她儿时的故友这般相像,都是八头牛拉不回来的臭脾气。
北辰泠将手里的书一放,清了清喉咙:
“你可以回去了。”
林傲雪板着脸眨了眨眼,随后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
北辰泠看着她脚步稳健地走向院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时刻叩问着她,让她更加理性地处理林傲雪这个人。
但她心里只要起了林傲雪和旧友长得像这样的念头,再见林傲雪时,便觉得她们好像更像了一点,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或者心里生了问题,才那么无法自持。
也或许,是因为记忆太过久远了,那个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在她记忆中的印象也渐渐淡了,就连那人的长相,也变得模糊起来。
见到与之相似的林傲雪,她便下意识地,将林傲雪的容貌,放在记忆中空缺之人的脸上,想象着,若那人长大了,成熟了,是否也是这个模样。
北辰泠哂笑着摇了摇头,感觉到风中凉意更甚,她稍稍拉紧了衣襟,打算起身回屋子里去。
但在此时,林傲雪的声音又从院门外传了来,这是今日林傲雪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问的话语倒也是她意料之中的问题:
“在下想斗胆问问殿下,殿下因何缘故愿意替在下隐瞒身份?”
北辰泠抬头朝院门看去,林傲雪已回过身,长身站在门内,还未出去。
真的很像,也许阿雪这样与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北辰泠心里默默地想,而后她抿起唇,偏着头笑了,笑容坦荡,并不对这缘由做任何隐瞒:
“因为,你长得像我一个故友。”
因为林傲雪的出现,她竟找回了一丝多年前才有的平和心态,虽然这并不能削减她内心深处的悔恨与愧疚,但至少,她此刻的心情难得轻松。
这个理由并未超乎林傲雪的意料,但却让她的心在缓缓松落的同时,又狠很地揪痛了一下。
自那日京城的街道上重逢后,北辰泠的一举一动,都太奇怪了。
而今日所见,更是让林傲雪大开眼界,匪夷所思。
她发现自己完全摸不透北辰泠在想些什么,下一刻又会做些什么,北辰泠的心思与其说是深沉似海,倒不如说是变幻如风。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林傲雪便也不再纠缠,她垂首躬身,又朝北辰泠恭敬一拜,这才转过身去,快步离开。
直到林傲雪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院门之外,北辰泠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了去,转而显出些许惆怅和哀伤。
“阿雪,即便这个人只是长得像你,竟也叫我觉得愧疚。”
她嘴里喃喃自语,白玉般的五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书页,将那书脚不知不觉地揉皱了。
“殿下。”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北辰泠的脚边。
下一刻,北辰泠脸上破碎的悲愁已被无声收敛起来,她再睁眼时,那浅色的瞳眸之中,脆弱柔软悄然消散,转而投射出极为凌厉的光彩,语调也失了原有的温度,冷冷地开口:
“说吧,何事?”
黑影跪伏于地,将自己调查到的消息如实禀报:
“当初在除夕夜刺杀宗亲王的人马似乎与原镇国公的旧部有所关联。”
北辰泠闻言,眼神一暗。
镇国大将军,是阿雪的父亲。
当初效忠于镇国公的旧部们因为北辰泠宗亲王嫡女的身份,有很大一部分都不肯听从她的招揽,他们在暗地里私下行动,不仅容易暴露他们的身份,更是间接的扰乱了她的计划,真是令人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嘛……怎么说呢,我其实没打算写三角恋,我想写一个豁达的美美哒仙女郡主,不会让她变成恶毒女配也不会写死_(:з」∠)_表达能力有限,总之,咳!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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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线人
北辰泠无奈地拧起眉,神情倦怠, 她用两指揉捏了一下眉心, 心中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这些镇国公的老部下一个比一个难搞, 全都是又臭又硬的脾气, 让北辰泠耗费了许多心神。
云烟才刚刚与其中一个老部取得联系, 要设法打入他们内部,和高层进一步洽谈, 他们那边就出了乱子,把隋椋搭进去了不说, 甚至连另一把金钥匙也不知所踪。
北辰泠为此颇为烦恼, 已有近半个月没有休息好了。
然而此事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对策,她轻声一叹, 摇了摇头,对身后之人吩咐道:
“你且看看能否找机会与隋椋见上一面。”
那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跪伏着,待北辰泠说完, 他瓮声言“是”,便欲退下。
“等一等。”
北辰泠忽然开口。
其人身形一顿。
“你派人再查一下当年之事, 邢北雀阳林平村的案子和京中镇国公一家灭门, 这两件事务必再彻查一遍,看当初究竟有没有人活下来。”
北辰泠的话令黑衣人感到十分诧异, 他知道镇国公府灭门一事北辰泠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来反反复复查了许多次,始终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所以渐渐不再提及, 怎么眼下又突然说要翻查当年旧案?
即便要查镇国公府上惨案,又怎地牵扯了邢北雀阳?况且,这两件事都是十几年前发生的,现在要想追查,着实不易。
但北辰泠吩咐的东西,他只能设法去达成,而不能提出异议,故而在北辰泠说完之后,他将头埋得更低,恭敬地回答:
“是。”
林傲雪从北辰泠的寝殿出来,沿着宗亲王府内的小路走,眼看便要抵达王府大门,旁边却忽然走出一人,抬手将她拦住。
“林千户请留步。”
又是这样平淡又刻板的语气。
林傲雪抬了抬头,朝那身着王府侍从衣衫的男子看了一眼,心里无奈叹息一声,今日是非真多,她这才刚见了北辰泠,立马又被北辰贺请过去,真不知道这父女二人各自的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
她停下脚步,目光隐含探究之意。这侍从却面不改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王爷有请。”
林傲雪便又转身,跟着这冷脸的侍从一起朝王府另一侧走去,及至北辰贺的书房,那侍从将林傲雪送到,便主动告辞离去。
林傲雪上前轻轻叩响书房的屋门,内里传出北辰贺低沉厚重的声音:
“进来。”
林傲雪推门走进去,跪地俯首行了单膝之礼:
“林傲雪拜见王爷。”
北辰贺见到她,脸上露出一抹慈和的笑容,主动起身,从案几后走出来,亲自扶住林傲雪的双臂,将她轻轻托起来:
“林千户啊,不知你这肩上的伤,现下如何了?”
林傲雪依旧面色不动,垂着眸子恭敬地回答:
“多谢王爷挂怀,在下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在下听闻郡主说起,是王爷在圣上面前替在下求了情,在下才能脱罪,王爷大恩,在下必铭记于心。”
这件事当然不是北辰泠告诉她的,事情的经过是后来云烟与她讲说的,云烟对林傲雪初时入狱的事情知之不详,但后来皇帝震怒,在名庭山上搞出很大的动静,云烟稍一留心,便知晓了后续。
云烟是北辰泠手下的人,她猜测北辰泠既有意留林傲雪,想来也要拉拢林傲雪的,所以云烟不像以往那样将所有事情都隐瞒下来,而是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告诉了林傲雪,让林傲雪往后在处理北辰贺和北辰泠之间的关系时,能更游刃有余,而不被牵着鼻子走。
北辰贺和北辰泠父女二人表面上和和睦睦,背地里却有争斗,林傲雪心里有了这样的意识,自然要捡着北辰贺喜欢的话说。
林傲雪主动说起春猎之事,北辰贺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十分无奈地摇头叹息:
“三皇子原被委以重任,陛下对其寄予厚望,岂料世事难料,如今三皇子右腿已经废了,陛下心里难受,难免激怒,这才牵连于你,彼时陛下正在气头上,难以劝谏,本王耗费了些时日,待其气消了,才得以替你说上几句话,你且莫往心里去。”
北辰贺装模作样,看起来一副痛心疾首又替三皇子感到惋惜的样子,林傲雪见状,心里却只冷笑,这北辰贺当真好会演戏,明明是他自己的谋划,他竟能如此面不改色没脸没皮地推得干干净净,装作一切皆是意外,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而他话语中却又处处透露着额外的意思,她被押入狱乃是出于皇帝的私心,皇帝不体恤下属,反而乱发脾气,迁怒降罪于有功之人,乃是昏君。而他宗亲王北辰贺则对她颇为上心,一直等着机会为她进言,才是值得效忠之人。
林傲雪心里再如何鄙夷北辰贺的心计,她也不会自寻死路地去将北辰贺戳破,北辰贺要演,她便也只能陪着演。
北辰贺说完这一席话,林傲雪露出沉痛的神情,做出一副竭力隐忍的样子,摇头说道:
“王爷放心,在下明白,彼时的确是在下护主不力,陛下未要了在下的脑袋便已很是宽宏,王爷宅心仁厚,在下感激不尽。”
林傲雪很识时务,近几日她的心态越渐平和,即便直面北辰贺,她也可以很好地掩藏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将那些仇恨,痛苦,愤怒,所有负面的感觉都锁进漆黑的匣子里,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看见,更不让北辰贺生疑。
北辰贺一脸惋惜,很是愧疚:
“唉,若非本王邀请你去参加春猎,也不至于叫你牵连进此事之中,受此无妄之灾,实在是本王害了你呀!”
林傲雪垂着眸子,眼底深处蕴藏了一抹冷光,她当然知道是北辰贺害了她,但她却也明白北辰贺避重言轻,眼下还远远不是时候与北辰贺闹翻,她好不容易才熬到这个程度,越加深入地获取北辰贺的信任,不能半途而废。
“王爷言重了,在下地位低微,若无王爷提拔,哪里有这等机会参与宫中活动,实在是世事难料,王爷事先也不知晓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还请王爷莫要因此自责,只是……”
听林傲雪主动将北辰贺摘干净,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北辰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却又见她话说到一半便顿住,北辰贺有些意外,追问:
“如何?”
林傲雪长叹一声,脸上显出些落寞和失意,继续说下去:
“只是,在下如今得罪了圣上,往后恐怕前途有阻,难成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