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先生今天会买什么(9)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发型的重要性，辜尚的圆寸在狂风之中不动如山，他看了眼身旁的赵星罗。
　　原本以为他相对于一般男生有些长的自来卷儿将会风中凌乱，但实际上因为赵星罗的步态从容闲雅，竟然走出了自带鼓风机一般的效果。
　　辜尚看了一眼闪闪发光的赵星罗，然后脱下了自己的风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第18章
　　“辜先生，您这是？”
　　赵星罗看着自己遭受到的偶像剧女主一般的待遇，有些茫然地站在了风口里，与此同时因为表情和动作由从容优雅转为一脸蒙逼，终于让辜尚找到了一点风中凌乱的感觉。
　　“你穿着，这条路难走，你的衣服也不好洗，我这件随便往洗衣机里一扔就行了。”辜尚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星罗低头看了眼自己被保护在辜尚的风衣里的外套，看样子辜尚可能对自己的装束比自己了解更甚吧。
　　他抬眼追逐着辜尚的背影，发现他竟然走远了，相对于平时那个伛偻着身型走得很随意的速度来说，提速了不止一两倍。
　　他这是担心自己追上去把衣服还给他吗？赵星罗在很短的时间里排除了诸如他其实是个刚刚接到了召唤的马猴烧酒，和忽然用阴阳眼发现了前面飘过一团白色物体等其他原因，最终觉得这个解释最为符合逻辑。
　　想不到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赵星罗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好保持着一种不会使人产生其他联想的步态追了上去。
　　如果他追的快一点儿，两个看上去不是情侣的成年男子在一条脏兮兮的有些逼仄的小土路上上演来追我呀追到就让你……之类的戏码似乎过于哲学，如果他追的更快一点儿，也许又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对前面那位先生产生了某种不良企图的坏蛋。
　　总之赵星罗没有用力过度，但还是轻松从容地追上了辜先生——毕竟他脸以下全是腿嘛。
　　不过长腿怪赵星罗还是没有能够成功地把衣服还给辜先生，因为在追上辜尚的同时，他们也已经来到了那家小书摊的门前。
　　赵星罗终于知道为什么辜尚会一直把这里叫做小书摊了，因为它真的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书摊。
　　这家店其实是个很小的门店，开在一个市场的后墙那里，从各方面来说，都算不上是个多大的买卖，称为书店的话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名不副实的感觉，而且本家店主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因为破旧的灯箱上并没有写着书店两个字，有的只是一些新旧书刊、兼营文具之类的字样儿，倒是很接地气儿。
　　“您好。”辜尚打了个招呼，推门进去，一面给赵星罗留了门，赵星罗几乎在同一时间接过了门把手，跟着辜尚闪身而入。
　　“哦，过来啦。”店主坐在柜台后面，招呼了一声，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把辜尚当成了熟客，不过目光在扫到他身后的赵星罗的时候，很明显愣了一下。
　　“我带……朋友过来看看。”辜尚看到店主的眼光，想了想说。由于找不到跟“客人”相反的比较合适的词汇，与此同时觉得客人也不是一个合适的词汇，辜尚咬了咬牙，使用了朋友一词，成功地让赵星罗的头上开出了一朵小花。


第19章
　　“哦，你朋友啊？”
　　书店老板虽然招呼了一句，不过语气听起来虽然处于礼貌有所控制，却还是流露出了带着一丝惊讶的迟疑感。
　　这也难怪，毕竟辜尚和赵星罗单从外在方面看上去，岂止不是相配的一对儿，简直可以说让人想象不出他们会是一路人，不过书店老板也没有大惊小怪，反而挺热络地招呼着他们。
　　“对了，昨天谢谢你啊，我们家小孩儿回来跟我说了。”书店老板一面把装着最近新货的箱子搬到他们面前一面说到。
　　“哦，一点小事，别放在心上。”辜尚点头道。
　　赵星罗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谈话，意识到昨天老徒弟看到的小孩儿应该就是这个小书摊的老板家的孩子，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刚好碰上了辜尚帮忙解决了吧。
　　赵星罗的头上又开出了一朵小花儿。
　　一开始，赵星罗对辜尚这个人感到好奇，在偷了他的书单之后，这种好奇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在听到他给他念书的音色的时候，变成了一种社交上的跃跃欲试。
　　不过赵星罗与人交往的时候有着自己的社交习惯，他不太可能跟已婚的、或者有交往得很亲密的男女朋友的人过从甚密，虽然只是友情向的也是这样，因为赵星罗觉得自己占用这个类型的人群太多时间的话，对于对方的另一半会造成一种困扰。
　　所以自从昨天到现在，他变得不是那么主动了。
　　然而现在，赵星罗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拿回主动权，这种释放感让他觉得精神一振，他开始兴致勃勃地看着辜尚在那里挑书，自己也跟着浏览起令人眼花缭乱的书目来。
　　……
　　最后辜尚还是只挑出了一本，而赵星罗并没有做出任何挑选。
　　“就这本吧，我可以结帐了。”辜尚把书递给了书店老板，等待结帐的时候看了眼身旁的赵星罗。
　　他没有挑出任何一本书吗？辜尚心想，也许就跟自己原先设想的那样，也许这个时髦的少年只是一时兴起才会喜欢这种卖不掉的平淡风格的小书吧，这次看到了这么大量的存货之后，反而变得没有兴趣了也说不定，倒是难为他跟着自己跑一趟这么暴土扬尘的小路。
　　“好了，给您。”书店老板结了帐，把零钱找给了辜尚，又看了眼赵星罗。
　　“没挑上啊？”书店老板招呼了一声。
　　“哦，不，剩下的我都要了。”赵星罗摇了摇头笑着说。
　　辜尚：“……”
　　书店老板：“……”
　　“你说的都要了是指……这一箱？”书店老板心里扑扑直跳，虽然他是个淡定的汉子，不过现在正是家里着急用钱的时候，一下子脱手这么多存货也着实是帮了他的大忙。
　　“嗯，是啊。”赵星罗点点头，表情非常可靠，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那……你是留个地址，回头我给你快递过去呢还是……”书店老板看着这一箱子书，又看看眼前这个长相精致身材高挑，搞不好也许是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少爷胚子的年轻人，想了想说。
　　“哦，这点书没关系的。”赵星罗摇了摇头表示不用那么麻烦，单手一提箱子上面还没有拆开的捆绳，轻轻巧巧地把那箱子书提了起来。


第20章
　　半个小时之后，辜尚站在人山人海的月台上，看着身旁这位一手夹着满满一箱子书，却神色自若，看样子另一只手随时可以夹起一个活物的青年，感觉到了一丝茫然。
　　除非必要，他很少白天出来，所以虽然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多年，他竟然非常不知人间疾苦地，从未体会过晚高峰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然而现在……他看着前面正在排队上车的人群，眼前似乎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大家都是在地下铁的隧道之中游弋着的沙丁鱼，正在想办法挤破了脑袋往罐头里钻。
　　“辜先生，你没事吧？”身旁的青年见他表情有些空洞，好心地问了句。
　　“没事，人多。”辜尚自己也形容不出现在的感受，只得采取了一个非常言简意赅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怪我，因为大学课程挺灵活的，都忘了晚高峰这回事了。”赵星罗笑着说。
　　他对于一切大部分人认为是麻烦或者感到不耐烦的事情都有一种非常得体的从容态度，这种态度让与他相处的人很容易从负面的情绪之中缓解出来。
　　“我也没考虑到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辜尚很认真地反驳着他。
　　“嗯”，赵星罗笑了声，指了指前面正在缓慢移动着的队伍，“辜先生，跟着我。”他说。
　　然后辜尚就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平行宇宙之中，周围明明都是人，可是又好像没有人，赵星罗在他跟前从容不迫地上着车，身形利落得像是庖丁解牛时使用的刀锋。
　　辜尚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星罗，竟然没有怎么觉得拥挤，就顺利地占到了一个非常隐秘的死角里，而赵星罗也步态很稳健地站在了他的跟前。
　　他忽然发现赵星罗在这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里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沙丁鱼罐头之中的鲨鱼。
　　辜尚在心里给这位人高马大，只是规矩地站在他的面前就足以把身后拥挤不堪的人潮完全遮住的少年取了一个威武霸气的绰号。
　　随着地铁的启动，轿厢里的人群开始晃动了起来，可是赵星罗却依然站得笔直，身形岿然不动，表情柔和平静，看不出一点儿觉得棘手的样子，甚至他也没有伸手扶住什么东西，一只手依然牢牢地夹住了那箱书。
　　他的眼睛依然平视着前方，规矩得好像在与一位相识多年的朋友对谈时一样平淡而友善，即使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连窗口也不是，只是一块轿厢里的白板。
　　辜尚从未与人这样接近。
　　可是他完全没有一点儿不舒服，或是尴尬的感觉。
　　他开始佩服起面前这位不动声色地回护着他的青年男子来了。
　　“卧槽，别挤好吗。”
　　就在地铁停靠的下一站，原本应该稍微松快一点儿的人群再一次被门口涌入的几个半大小子给推搡了一波，而为首的那个男孩儿正在旁若无人地与同伴打闹着，没留神一下子撞在了赵星罗的背上。
　　赵星罗的身形竟然保持着与辜尚的距离没有晃动，只是空着的那只手撑在了辜尚身后的那块白板上。
　　“抱歉，没站稳。”赵星罗自嘲地笑了声，很快地抽回了自己的壁咚，然后回过头去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