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15)

　　炉灶上方氤氲一片热气白雾，转瞬又被抽烟机卷走，厨房里的暖意似乎与这冬日格格不入。
　　等温润将盛好的荷包蛋端到餐桌上时，温向华正好从书房出来，温润叫了人后便坐下等着文璐吃饭。
　　温向华今天似乎心情颇好，刚坐下便主动开口：“小润呐，这是爸爸今年给你的压岁钱，拿着买点需要的东西。”
　　说完便将一个红包推到温润面前，隔着外壳隐隐透出薄薄一张银行卡的轮廓。
　　温润有些诧异，前两年温向华就再也没给过他压岁钱了，甚至有时三十晚也不在家，这突如其来的红包让温润下意识拒绝。
　　“爸，我大了，不用再给压岁钱了。”
　　温向华扫了眼温润的穿着，米色高领毛衣配条牛仔裤，因为要吃饭了才把毛衣领往下折到下巴底下的位置，无论怎么瞧，还是个十足的十八九岁的孩子模样。
　　他忽然间意识到温润也不过是个刚二十出头，大学都没念完的孩子，心里便有些内疚这两年对他的忽略，“拿着吧，算是爸爸的一点心意。”
　　“那…谢谢爸。”
　　温润本想再开口拒绝，但想到那样做便是将主动示好的父亲推远，他不想在母亲期盼的阖家团圆的日子里破坏气氛，只好将红包收到手边。
　　文璐收拾好厨房后来到餐厅，看着父子俩亲近的模样怔了一下，偏头朝温润露出一个极柔和的浅笑。
　　•
　　贺家同温家相比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贺家老爷子老太太二人早已定居国外颐养天年，习惯了自在的二人世界，逢年过节也不会非要同小辈们在一起，哪怕老两口这辈子只有贺笙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而贺母的两老已经陆续过世，也因此每年三十到了下午时分，贺家陆陆续续来的皆是贺母哥哥的一大家人。
　　林池潇一手挽着姐姐林池涟，一手牵着小外甥的手，兴冲冲地冲到小姑面前，想趁机八卦八卦温润和表哥的事，留自家姐夫独自搬着礼盒。
　　林慧仪无奈瞥了眼这个侄子，二十五了也没个正形，正准备开口说说他，林池涟却抢先一步。
　　“我还纳闷你什么时候和小姑这么亲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八卦劲儿，可别带坏了我家诺诺。”说着抱起自家四岁的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诺诺眨着大眼睛，虽然不明白妈妈在说舅舅什么，但看到舅舅挨说，笑嘻嘻地回头冲林池潇吐了吐舌头。
　　“哎亲姐，有你这么说亲弟弟的吗？我外甥跟着我怎么就被带坏了，再说你真的不好奇？”
　　林池潇撇了撇嘴，忽略外甥的幸灾乐祸，对着林池涟的背影控诉。
　　没想到林池涟倒是停了下来，转过身气定神闲地问道：“那你怎么不当着安澜的面问啊？”
　　“………”林池潇气结，我要是敢早就直接问了，还用等到现在？！
　　话音刚落，贺安澜就从二楼书房下来，他听到楼下有声音，知道是舅舅一家到了，便放下手头的事下来打招呼，抬头看见林池潇的表情，便明白这姐弟俩又怼上了。
　　他装作毫不知情地问：“姐，你和池潇怎么了？”
　　“我俩没事，是池潇有话想问你。”
　　林池涟面不改色给弟弟刨了个坑，抱着自家儿子去客厅找老公了。
　　贺安澜脚下不停，只是用疑问的眼神扫了林池潇一眼，林池潇立即澄清：“我不是！我没有！我姐瞎说的！我哪有什么事啊…”
　　每天和林池潇在公司里朝夕相处，贺安澜对这个表弟可谓是太过了解，只要他动一动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心情颇好的贺安澜难得给他透露：“温润今晚也会来。”
　　言下之意你怕我但不怕温润，等他来了你可以问他。
　　然而迟钝的林池潇并没有领悟到表哥的好心，只以为他是在提醒自己要在温润面前注意说话分寸，他怔怔点头，心中止不住把辛酸泪流。


第30章
　　【30】
　　六点左右，贺家门铃再次被摁响，贺安澜走去开门，接着领了温向华一家进来，手里接了满满的礼盒。
　　似乎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温向华和文璐在贺安澜的介绍下便同林书晖一家问好，温润却没有大人的机灵，陌生的贺家亲戚让他莫名有些紧张，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贺安澜。
　　贺安澜接到他的视线，又反过来介绍温润一家，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温润紧跟着他的话音乖巧的一一问好。
　　将三人领入客厅后，林池涟便拉着母亲和小姑回厨房继续准备晚饭，文璐见状也赶去帮忙。
　　客厅里只剩几个男人在谈论最近的商业话题，温润自然也插不上话，一偏头正巧瞥见窗外花园中的花草上铺层淡淡的白雪，很是好看，便趁着未脱外套悄悄离开。
　　花园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蹲在地上玩着今晨刚下的雪，温润想着可能也是贺家亲戚，便想着去打个招呼，他轻声朝着两人走去。
　　林池潇手指蘸雪，趁诺诺不备赶紧往诺诺脸上抹了一下，冰的诺诺一抖，紧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雪就往林池潇身上回击，小小的胳膊胡乱挥舞，雪粒被撒的到处都是，有些落在了自己头发上也浑然不觉。
　　林池潇偏着身子躲避时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温润，温润看见他也很诧异，快步走到两人身边。
　　“林先生，今天除夕您也没有回家吗？”
　　林池潇听到他的问话便知道温润还不知道自己和贺安澜的关系，小心思一来就想逗逗他，“是啊，贺总还不准我回家，这不，让我带着孩子也得来工作。”
　　“啊？您儿子都这么大了？看您年龄和我差不多，我还以为您没结婚呢。”
　　四岁的严诺不认识眼前这个穿着灰衣服的大哥哥是谁，但听见舅舅说自己是他的儿子立马就不愿意了，幼儿园的老师都说乖孩子是不能够骗人的，小嘴一撇便立刻否认。
　　“他是我小舅舅，我才不是他儿子。”
　　温润不解，抬眼看向林池潇。
　　林池潇没想到这个小外甥那么能拆台，对着小外甥的头就是一顿揉，诺诺吱哇乱叫却又挣不脱，温润便晓得刚才林先生是同自己开玩笑了，只好上前将他从林池潇手里救出来。
　　小孩子心性单纯，最是知晓谁对自己好，立马抱住温润的腿躲到背后，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和小舅舅一起玩了。
　　小孩子的一系列动作都异常可爱，这对独生子的温润来说很是稀奇，他不禁莞尔，蹲下身极其配合的抱起他搂到怀中，顺手将他头顶的雪花轻轻拨落。
　　严诺立马用两只小短手牢牢搂住温润的脖子，温润惊讶地睁大双眼，反应过来这是小孩子的示好后又朝林池潇一笑。
　　贺安澜放完礼品再出来时没有在客厅看见温润的身影，四处转了一圈后听到花园有说话声便开门走了出去。
　　冬天的天黑的早，六点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远处的六角灯下，一大一小的身影现在已经变成两大一小了，蹲在地上堆了个三十厘米左右高的小雪人。
　　诺诺兴奋地用小手拍着雪人的肚皮，脖子上围着温润的围巾，一头拖到了地上也没有发现，而林池潇和温润则在一旁给雪人做最后的修缮。
　　贺安澜走到三人身边时就看到一个可爱却又透着些呆愣的小雪人，一旁的三双手被雪冰得通红，而手的主人却像毫无所觉似的，他忍不住开口：“快吃饭了，都进去吧。”
　　三人忙转身面向贺安澜，林池潇和温润点头应好，诺诺却连忙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的乖巧样子。
　　“大舅舅，你能不能不告诉妈妈诺诺玩雪啊？”
　　贺安澜压根就没有打过自己小外甥的小报告，只是小孩子从小就能感觉的到他不像小舅舅那样爱说爱笑，打从心底里有些害怕他。
　　贺安澜颇有些无奈，只好答应他：“好，舅舅不告诉妈妈。”
　　“舅舅？那这么说，安澜哥你和…林先生是亲戚？”温润才发现这并不复杂的关系。
　　“对，我和池潇是表兄弟，是我疏忽了，以前也没想到刻意给你说明。”贺安澜解释道。
　　“没事没事”，温润应了贺安澜转头看向林池潇，“那林先生为什么骗我？”
　　“那什么…我只是想逗逗你，你别介意啊。”
　　林池潇连忙认错，末了又道：“都是一家人那你以后也别那么客气了，喊哥就行，不然多见外啊是吧？”
　　温润也不再计较，笑着点点头，又见贺安澜只穿了一件毛衣出来，便催促大家进屋，贺安澜弯下腰去抱严诺，谁知小孩子一个扭身面朝温润张开双臂，语音糯糯的：“要哥哥抱~”
　　温润快要被小孩子的尾音萌死了，连忙配合地蹲下身抱起他转身向前走。
　　贺安澜同林池潇落后两步，视线却都没离开前面搂着诺诺的温润，林池潇突然握拳伸到表哥身前，神情揶揄地看他，“哥，采访一下有何感受？”
　　贺安澜低头看向一旁的小雪人，再抬眸注视着正给诺诺理围巾的那道身影，薄唇轻启：“夫复何求。”


第31章
　　【31】
　　温润进屋后径直去到卫生间，拉着诺诺的小手给他洗干净后，又将他抱到客厅的一堆玩具旁，将他放在小板凳上想起身给他倒点温水喝。
　　谁知小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人异常粘人，愣是不松开绕在温润脖子上的小手，温润冲他笑笑，就着严诺的姿势开口哄，“你叫什么名字呀？”
　　“严诺！”诺诺奶声奶气回答。
　　“那诺诺先松开，天冷，哥哥给你倒水喝好不好？”
　　严诺连连摇头，将手又圈紧了些，余光瞥见贺安澜进来了，将手松了松再紧了紧，犹豫着该不该放手。
　　贺安澜在严诺犹豫不决时早已看了过来，眼看就要迈步走来，诺诺连忙松了手，还向外推了推温润，乖巧道：“哥哥，诺诺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