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可耻但有用(15)

第44章 纪千帆2
　　她忽然双手掩面，情绪不稳地哭了出来。
　　简纯生一惊，赶紧让开身，说：“叔叔阿姨，你们先进来，我联系一下他试试。”
　　他把纪千帆的父母带进来，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给纪千帆打电话。
　　电话过了几阵忙音之后，忽然通了。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联系我了吗？”纪千帆的声音响了起来。
　　简纯生愣住了。
　　手机里，纪千帆的声音与平时完全不一样。
　　沙哑、平静……甚至还有一点绝望。
　　简纯生惊讶地看了纪千帆的父母一眼，他们双眼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他抿了抿嘴唇，对纪千帆的父母点点头，表示联系上了，他们立即激动地要出声，简纯生心里面觉得不对劲，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
　　所幸纪千帆的父母还听劝，真的没有再动，不过，眼睛里却更炽热了。
　　简纯生按了一下免提，让纪千帆父母也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简纯生说。
　　纪千帆在那边嗤笑了一声，沉默半晌，问：“什么事情啊？”
　　简纯生：“你过来，我当面跟你说。”
　　纪千帆：“什么事情还要我过来啊？”
　　简纯生越听越不对劲。虽然说纪千帆的确因为之前他一次醉酒乱说话而跟他生了嫌隙，但是，他愤怒也好，不满也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说话，带着嘲讽，以及一点厌世般的口吻。
　　他心中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
　　答应了回家过年却没有回去。
　　父母联系不上他，而他的手机明明可以打通。
　　……
　　这一切征兆都揭示出一个真相：纪千帆可能遭遇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简纯生心里面甚至担心纪千帆可能想要自杀。
　　他再次抬头对纪千帆父母做口型：“不要说话！”
　　纪千帆父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紧张地点了点头。
　　简纯生灵机一动，放出声音，说：“刚才许博宏给我打了个电话。”
　　“许博宏……”纪千帆的声音明显出现了变化，“他怎么会打电话给你？”
　　简纯生心里面说了一声对不起，“我跟你说了，我让你现在过来找我，这事我得当面跟你说。”
　　“……简纯生，你怎么会认识许博宏的？”纪千帆忽然问。
　　他似乎起了疑心。
　　简纯生：“你还记得有一次在‘小北斗’吃饭吗？你和许博宏，还有他认识的一些人。”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纪千帆音调陡然提高，“你跟踪我？”
　　“我跟朋友恰好在那里吃饭，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声音，听到里面的人在逼你喝酒，所以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纪千帆的声音变得急促了几分。
　　“我让我的朋友周衡进去打了声招呼，你应该还记得他吧？”简纯生深吸一口气，再暗暗吐出来，“他说，他认识你爸妈，受你爸妈嘱咐，不让你喝酒。”
　　纪千帆父母脸上明显划过几分疑色。
　　纪千帆却沉默了，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致简纯生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这时，纪千帆说：“你等着，我过来。”
　　说完，他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简纯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纪千帆的父母着急地问：“千帆他……他这是怎么了啊？他为什么不肯接我们的电话呢？”
　　简纯生说：“叔叔阿姨，你们先别着急，我怀疑他这是遇上什么事了。等会儿他过来，你们先到我屋子里面去躲着，别让他看到你们。”
　　“为什么啊？”纪母又着急又不解地问。
　　简纯生解释说：“他不肯接你们电话，明显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所以，如果让他看到你们在这儿，我担心他会跑。”
　　“这有什么好跑的啊？”纪母说着又急了起来，抹了两颗眼泪下来，这副样子让简纯生看了，心里面特别不是滋味。他赶紧安抚道：“阿姨，您先别急，千帆没出事就是最大的好事。如果真想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您先听我的，先藏在我屋子里面，别出声，我先套套他的话，您看这样行吗？”
　　纪母估计是担心了好些天，这会儿终于找到儿子下落了，激动得又是抹眼泪又是吸鼻子，无法恢复镇静。
　　纪父脸色灰白，但还算镇定。他抓起纪母的手，冲简纯生说：“这位小兄弟，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简纯生带着他们进了自己屋子，又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最后说：“叔叔阿姨，等会儿无论他在外面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出来，知道吗？等他先把话说完。”
　　纪父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简纯生将房门关上，眼睛朝玄关处一看，发现纪千帆父母拎过来的一个皮包还放在那儿，赶紧上前拿了再送进屋子里。
　　没过一会儿，纪千帆打开门，走了进来。
　　简纯生听到声音，回头看去，却被眼前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纪千帆竟然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简纯生诧异地问，“外面有这么冷吗？”
　　纪千帆却没有说话，而是先审视了屋子里面一圈，才慢慢走过来。
　　他站到简纯生面前，将墨镜和口罩取下。
　　这一取，吓得简纯生差一点惊叫出声。
　　纪千帆作为一名舞者，有着一张英俊的脸，这张脸曾让很多机会都摆在他面前，唾手可得。
　　但眼前出现在简纯生面前的这张脸，右眼完全淤青、肿大，左侧脸颊有两道又红又深的印子，嘴唇开裂，还有血痂。
　　简纯生差一点认不出这张脸。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纪千帆面无表情，开口道：“你说许博宏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什么了？”
　　简纯生一愣。这是他撒的一个谎，但谎言该如何去圆，他却没有想好。
　　他挪开与纪千帆对视的目光，问：“你和许博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情侣，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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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纪千帆3
　　纪千帆在另一边沙发坐下，嘴角讥讽地弯了弯，“包养？情人？为什么不敢把这些词说出来？”
　　简纯生沉默。
　　纪千帆冷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是许博宏他自己来找的我，说喜欢我，说要恋爱，你信吗？”
　　简纯生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
　　纪千帆满面冷落的讽意，又显得落魄阑珊，“所有人都不信，但是，我没有撒谎，当初是他自己来的，不是我求着让他喜欢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简纯生发现，纪千帆的手紧紧地将他膝盖上的裤子攥紧了，口齿间也透出森然的恨意。
　　“我信你。”简纯生盯着纪千帆，说，“我信你。”
　　纪千帆愣了愣，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了简纯生两眼，摇摇头，“你不过是在安慰我罢了。”
　　他说着，眼角却泛起泪光。
　　“不是安慰，我知道你的理想抱负。”简纯生郑重地盯着纪千帆，“当初有太多这样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但是你都没有妥协。我知道的。”
　　纪千帆脸色变了变，仿佛没有想到简纯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一般。
　　他低下头，说：“只有你一个人相信有什么用呢，除了你，所有人都不信，我的钱全没了，许博宏也走了，舞团把我开除了，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他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许久，竟然响起了两声抽噎。
　　简纯生伸手轻轻在纪千帆的背脊上拍了拍，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告诉我，我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纪千帆摇摇头，“没用的，谁都帮不了我了。我连家都不敢回，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曾经我以为许博宏会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光，却没有想到，他是压死我这卑微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纯生，你说，是不是像我这样贫寒家庭出生的人，就不该奢望能有朝一日改变自己的人生？”
　　简纯生急了，他看得出，纪千帆是真的丧失了斗志，甚至，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浑身上下都颓废得好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失去了眷恋。
　　简纯生看到曾经如朝阳一般充满希望与斗志的纪千帆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心里面感到刺痛。
　　他一把揪住纪千帆的衣领，盯着他，说：“纪千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才短短两个月过去，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纪千帆抬起头，满脸泪痕，姿态狼狈。
　　许久之后，他才咬紧嘴唇，似乎要把嘴唇给咬破一般，如此过了几秒，他松开口，说起了他这两个月的经历。
　　纪千帆是通过自己的一个舞者朋友认识的许博宏。
　　他身边很多舞者朋友，男性女性都有，做舞蹈这一行，要么家境富裕，要么身后有金主，像他这样的，是极少数。
　　他家境贫寒，来自一个非常落后的小镇，父母在镇子上开一个小小的五金店。小学的时候，他们学校里来了一个舞蹈老师，挑选了一些学生进入校舞蹈队，排练一些舞蹈，在学校的一些活动上表演，纪千帆是其中之一。很快，这位舞蹈老师发现纪千帆根骨非常适合舞蹈，于是，重心慢慢放到了培养纪千帆身上。
　　跟着这位舞蹈老师练了四年舞蹈后，纪千帆在这位老师的推荐下，参加了一所专业舞蹈学校的面试，他通过了。当时，小镇里的人听说他被P市一所舞蹈学校挑中的消息，又羡慕又嫉妒。他父母却不太愿意让他出去，因为他年纪太小，担心他一个人在外吃苦。可是纪千帆当时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梦想的种子，坚持要去。最后，他父母拗不过他，同意了他去P市学舞蹈。
　　这一学，就是十年。
　　十年后，纪千帆已经见识了这个世界之大。
　　在小镇上，他是最有天赋的那个舞者。但到了舞蹈学校，他发现，所有人都有天赋。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努力练功。
　　每一天早上五点醒来开始练功，晚上集体训练结束后自己再加练一个小时才回去睡觉。
　　十年，每一天都是如此。
　　他参加了大大小小无数比赛，拿了许多奖，终于顺利进了一家舞团，开始了专业舞蹈演员的生涯。
　　他以为只要再继续这么努力下去，就一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