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入夜(2)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夜荔眼睛猛地睁开，转过脸便看到戴着口罩的云貅坐在了自己身边。
　　“嗯？”
　　他还没完全睡醒，表情懵登登地盯着云貅，云貅朝他笑了下：“毕业快乐。”
　　云貅看夜荔恍恍惚惚，眼睛睡得通红，想着估计还蒙着，便转过脸继续看台上，他今天晚上要帮大四的师兄搭毕业大戏，演一个配角，白天便被师兄叫来看毕业典礼了，没想到看到了上次在地铁看见的学长，坐在第三排边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这时薛宁从台上下来，意气风发地走着，下巴颏恨不得抬天上去，他拿的是播音系的优秀毕业生和一等奖学金，得瑟地不行，刚走到第二排却看到有个人占了他的位置，便晃着走了过去：“哎同学。”
　　“你坐后面不行吗？！”
　　那同学刚抬起头还没和薛宁对视，边上的夜荔突然凶巴巴地冲薛宁说，薛宁指了指那个位置，又指了指自己：“我坐那儿的哎。”
　　云貅看了眼薛宁，又笑着看了下夜荔：“我占了师兄的位置啊。”
　　说着他便要站起来，此时薛宁终于看清了那半张脸，几乎是复制粘贴了夜荔在地铁上的反应，声音飘着：“云...云...云！”
　　云貅还没完全站直薛宁便眼疾手快超有眼力见地坐到了云貅的另一边，和夜荔两个人将云貅夹在中间。
　　“哎是云貅吧，我是播音系大四的薛宁，都在一个院儿里的，久仰久仰啊。”
　　云貅礼貌地握住薛宁伸出的手：“师兄好。”
　　薛宁的眼睛里几乎都快冒出星星，夜荔在一边咋舌他的狗腿，却有些不高兴云貅的注意力到了薛宁身上。
　　“今晚我师兄叶凯旋的毕业大戏，我也有演出，欢迎你们去看。”云貅从口袋里拿了两张票，给了薛宁和夜荔各一张。
　　“好，谢谢，我会去的。”
　　夜荔开口，有种从薛宁那里把云貅抢了过来的感觉，不知怎么就掏出一支笔：“那你能给我在这个票上签个名吗？”
　　“夜荔你怎么随身带笔？我也要签我也要签。”薛宁在边上凑热闹地嚷着，夜荔自从每天开始去烧烤店开始就在身上带了笔，他想着哪天真能遇到云貅就可以让他签名了。
　　云貅显然早就习惯这样的场面，他点头结果夜荔手上的笔：“好，你要写什么？”
　　夜荔眼里镲镲冒火花，声音很小，控制在只有云貅能听到的范围内：“写：夜荔要加油，感叹号，要坚强勇敢，感叹号；云貅，小爱心。”
　　云貅的手顿了顿，眼里有些凌乱：“什么？”
　　夜荔鼓了鼓嘴：“没关系你随便写吧，只要是你写的我都会珍藏的！”
　　云貅停了两秒，用不潦草的笔迹在那张不大的票上写下：夜荔要加油！要坚强勇敢！师弟：云貅?。


第二章 华少报幕
　　夜荔接圣旨一样接过门票，突然哭丧起了脸：“检票的时候还要给别人摸这张票呢......”
　　云貅没忍住在口罩里抿嘴笑了下，这个学长挺有趣的，另一位学长立即把自己刚刚的获奖证书捧云貅面前：“师弟你签我这上面，这个我不给人碰。”
　　云貅点头，好脾气地给薛宁签上名字。
　　“你去不了还拿人家的票？”
　　夜荔十分不赞同地看着薛宁，薛宁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云貅给的啊！就算是炸弹我也要好吧，谁知道运气这么好能碰上师弟，我晚上还要回去录播呢，高铁傍晚就走，你就把我的那份一起看了呗！”
　　夜荔伸出手：“那你的票给我。”
　　薛宁重重后退一步，大惊失色道：“你休想！好你个夜荔，人不大脑子倒是鬼精！居然觊觎云貅送我的礼物。”
　　夜荔光明正大地点头：“不给我我就告诉云貅，说你故意不来的，还说他演技差。”
　　薛宁眉头纠结着，他相信夜荔做得出这样的事，两人僵持了有半个小时，夜荔在薛宁耳边叨叨：“你不是都有签名了吗？还签你获奖证书上呢，你那张票就给我呗。”
　　就这么叨了半个小时，薛宁终于投降，把那张票给了夜荔。
　　夜荔拿着两张票走在学校的路上，感觉是大学四年心情最好的一天，他先去学校后街的小饰品店买了个相框，把云貅给自己签的那张票裱在相框里，再去东门天桥下面摆摊卖花的老婆婆那里买了束花，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买花，他挑了满天星、蓝玫瑰、小雏菊、向日葵…把自己觉得好看的都挑了，包在一起虽然有点怪，但还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夜荔很满意。
　　表演系每个组的毕业大戏都要演上三场以上，导师考核一场、普通观众一场、校园内部领导、学生观看一场。
　　云貅参演的这场恰好是叶凯旋的最后一场，只有本校学生凭票和学生证才能入场，票也只有本校学生才能抢，其余的就是一些老师和领导。
　　尽管这样了黑匣子剧场里人依然不少，这是个比较小的剧场，能容纳两百左右的人，夜荔到的算早，但当时剧场已经坐了一多半的人，似乎大家都知道云貅今天要参演，很多低年级的学生都提前一个小时到现场。
　　夜荔捧着一束花走进去才发现自己的花一点都不算隆重，舞台两侧的花篮，第一排座位前争奇斗艳的花束全都是观众准备的。
　　他看到两个直系学妹坐在第二排，那俩学妹也看到了他，便招呼夜荔坐到她们身边，夜荔立刻答应。
　　“师兄你的花是给谁的？”
　　学妹好奇地问，夜荔将花放在脚下：“云貅啊。”
　　这里的花一大半都是给云貅的，俩学妹点头：“我们俩也买了个花篮给云师兄，叶师兄的毕业大戏成云师兄的粉丝见面会了哈哈。”
　　叶凯旋谁要看，学院里出了名的势利眼谁红跟谁玩，云貅大概是不好意思拒绝他的邀请才来帮他搭个戏，大部分同级的都知道叶凯旋的尿性，对他很是看不起。
　　云貅的角色是个读书书傻了的酸秀才，考了多次科举一次没考中，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云貅一上场剧场里便小小躁动了一下，幸好大家平时也见过他，所以没普通观众那么激动，可也难得亲眼看到他演戏。
　　云貅跌跌撞撞上场，手里捏着一卷蓝皮书，抬头不知望着什么，化了憔悴的妆，眼周一圈青黑。
　　“月！月！明月！”
　　他大喊三声，脚步凌乱地跑到舞台中间，脊背伛偻着，情绪不似刚刚的癫狂激昂，手中的蓝皮书掉落，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慢慢弯下腰，像有什么东西将他用力向下扯：“我…寒窗数十载，从意气风发到垂垂老矣，我…我…”
　　他突然用手遮住眼睛，侧脸对着观众，夜荔看到他的手，他的上半身在控制不住发抖，这时候云貅没有台词，夜荔突然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呼吸也被这样沉重的气氛带的小心翼翼。
　　“我为什么中不了！我中不了啊！”
　　这时的语气里含着满天满地的苦楚酸涩和绝望，云貅的声音也在颤抖，夜荔听出了些隐藏至深的哽咽，这哽咽声渐渐变大，云貅整个人蹲成一团，接着开始坐在地上，像疯子一样崩溃大哭……
　　他的所有戏份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却张力十足细腻如丝，台词更是每一个字都在情绪中，话剧不比电视剧和电影有重新来的机会，表演必须流畅连贯，而云貅不仅将表演成功做完，还将观众带入故事情境，有一种铺天盖地的独属于他的感染力，夜荔入了戏，被他的情绪影响，眼里也有些湿润，像是感受到了与宿命对抗的无奈。
　　这场戏一共快一个小时，结束后所有演员鞠躬，鞠完躬下面的观众纷纷跑上来送花，夜荔跑得也很快，激动地捧着花想送给云貅。
　　那时候云貅身边围满了人，合照的签名的送花的，他两个臂弯里都夹着花，还得腾出手来签名，夜荔耐心地等着其他人合完照签完名，已经等了十几分钟，不过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貅身上，所以也不觉得疲惫。
　　“师兄。”
　　云貅终于腾出一个空，朝夜荔道，夜荔立刻笑了，将花捧过去，又为难地看着云貅手里那么多的花，云貅转过身将花递给了身边其他的演员。
　　那演员接过云貅手里的花，云貅又转过来，朝夜荔伸出手，夜荔立刻将花递给了云貅：“演得很棒！”
　　这时一个摄影师捧着相机在台上拍照，抓住了云貅和夜荔面对面说话的瞬间，“咔嚓”一声留下了他俩的第一张合照。
　　“云貅你明儿个才走吧？叶凯旋过来搭着云貅的肩膀，今天他的毕业大戏座无虚席，捧场者不断，都是托了云貅的福。
　　云貅朝叶凯旋点头，叶凯旋立刻道：“那待会儿K王见啊，你必须来，哎？夜荔？你们播音系的毕设还没做完吗？还没走啊？”
　　叶凯旋眼尖地看到夜荔，他们学院很多大课都是一起上的，所以一个年级不管什么专业大家基本认识。
　　“我来看师弟啊，顺便给你捧场。”
　　夜荔直言不讳，叶凯旋扫兴地撇了下嘴角，又问：“你待会儿来不来啊？”
　　“来什么？”
　　“庆功宴啊，还有俩你们系的人来，一起玩儿啊。”
　　叶凯旋忙得不行，刚邀请完便转过身去应付别人了，夜荔刚刚听到他邀请云貅了，所以此时存了点小心思地问：“师弟你去吗？他们的庆功宴估计会很吵。”
　　云貅点头：“我明天上午走，今晚没事，去的。”
　　夜荔顿时倒吸一口气，生怕云貅反悔，语速和专业老师让他们练嘴皮子的时候模仿《XX好声音》的主持人华少报幕那样快：“去去去去去，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华少报幕速度：一秒七个字。


第三章 禽兽不如
　　去参加庆功宴的同学们都搭伙打车去，好几个想拉云貅一起，但人多，还有好些女生，云貅婉拒了他们，拉着夜荔悄悄走出黑匣子剧场。
　　“我们坐地铁去吧。”
　　夜荔被云貅拉得受宠若惊，话都不会说了光点头，十点之后的地铁人特别少，云貅想戴个帽子直接去地铁站，夜荔立刻道：“不行！”
　　这回他主动带着云貅去了自己寝室，给了他一个新的口罩，六人寝室其他五张床都空了，只有靠窗的一个上铺褥子被子一应俱全，下面的桌上还有一口锅，看起来生活得有滋有味。
　　“走吧，现在地铁上人虽然不多但万一碰到粉丝了呢？粉丝悄悄跟踪你到K王，到时候拍下来说你私生活混乱，你根本说不清。”
　　夜荔在电梯里把一双眼睛睁得滚圆，特别严肃认真。
　　云貅捏了捏鼻梁，眼里隐着笑，点了点头：“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