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味的白月光(21)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你觉得生气,你可以打我消消气。”
“宁晚,我和父亲学格斗,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喜欢的人,”沈舒云哽咽着,即便他伤心至此,声音也还是那样轻柔,“而不是用来泄愤。”
宁晚呼吸加重了,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转身将带回家的公文包打开,取出几张薄薄的纸,放在饭桌上。
“沈舒云,我们离婚吧。”宁晚胸口一阵绞痛,他蹲**子,本想替沈舒云擦擦眼泪,可其实沈舒云没有哭,他眼尾那么红,却一滴泪都没有掉,“这栋别墅归你,还有我名下所有股份、不动产的一半,也都给你,我已经找律师都写好了,就在协议的第二页里,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再和我提出来,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沈舒云嘲讽地笑了,他想,难道他在乎的是这些东西吗?难道宁晚认为他是为了这些才嫁给他的吗?
即使宁晚就是当年那个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青年,他也会和他结婚的。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看看他这些年,都不过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他原以为宁晚只是变心了,可是宁晚根本就没有爱过他,别说是他沈舒云,在找到真正救过宁晚的少年之前,这世界上任何一个omega都可以和宁晚结婚——只要他的信息素是茉莉味的就足够了。
宁晚炙热的眼神、诚挚的爱意、甜蜜的告白,统统都不是给他的。
他根本就连个替代品都不配做,宁晚只是认错了人,把那份情感转移到他身上罢了,现在,宁晚找到他真正喜欢的omega了,这份感情也可以说收回就收回,说撤离就撤离,根本不需要一分一秒的犹豫。
就是这么简单,甚至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因为他在一开始就输了。
他们三年的婚姻,过去所有所有的甜蜜,在血淋淋的真相揭开的这一刻,都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回忆。
沈舒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他眼前黑一片白一片,但他还是撑着坐回了桌边,声音嘶哑:“带笔了吗?”
宁晚取出一支笔递给他。
沈舒云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拔开了笔盖,却还是控制不住手腕的颤抖,将那三个写得最多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
宁晚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肺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当沈舒云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瞬间,“他要永远失去云哥”这个认知令他难受得喘不上气,于是他几乎是像逃一样地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宁晚。”沈舒云叫住他。
“嗯?”
“房子我不要……”沈舒云的声音里带上几丝颤抖的哭腔,“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个晚上?我收拾下行李……不会多留的……明天,明天我就离开,今晚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他的声音低得像是一捧灰,轻飘飘地散在不见光的角落里。
宁晚应了一声,随即迈开腿,离开了这个已然支离破碎的家。
沈舒云看着宁晚离去的背影,用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把最后的祝福送给曾与他同床共枕过一千多个夜晚的alpha。
“那祝你这一次,真的能得偿所愿。”
第29章 手术
沈舒云独自一人坐在客厅,这个偌大的房子,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他其实挺想哭的,可真到了这时候,倒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了,那些咸湿的水很吝啬地挤在他的眼眶,令他双眼发烫、酸胀,但却无法挤出眼泪。
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能说哭就哭了呢?
沈舒云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楼梯走去——卧室在二楼,现在,他不得不去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然后,离开这个家。
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因为承载了回忆,才使得人对它生出感情来,这栋别墅也是如此,沈舒云花了太多心力,让它变得更温暖,更有“人情味”,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有沈舒云的设计。
沈舒云站在主卧中,这间卧室是他花心思最多的地方。从窗帘温暖活泼的配色,到床侧地板上铺着的软羊毛地毯,林林总总,增添的每一处细节都是他对于自己和宁晚未来的期许,但现在他要走了,这些东西没有办法带走,甚至可能会留给下一个和宁晚同床共枕的人。沈舒云只要一想到宁晚会在这间卧室里、这张大床上抱着另外的人,他就觉得浑身都痛。
他走到主卧的落地窗前,将纱帘一把拉开。从这里可以看到别墅前的大片花圃,那里面的花,有些是沈舒云亲自种的,也有一部分是宁晚和沈舒云一起种的……那时候他们新婚刚搬来这里,宁晚就在每个周末陪他种花,裤脚挽得高高的,下面穿着黑亮的胶皮雨靴,远远看起来真像个来上班的园丁。沈舒云一开始生了捉弄他的心思,就坐在一边的大伞下,喝着冰镇好的乌梅汁,看着宁晚笨拙地松土、栽种。
宁晚从小过的就是少爷日子,别说是种花种草这种活,他连碗基本都没刷过,因此使力大了,把那些沈舒云到处寻来的幼植的根都折断了,看得沈舒云大呼小叫,连忙跑过去,从宁晚手上将那些饱经摧残的花抢下来。
三年过去了,花圃满了,可是当初陪他种花的人却不在了。
沈舒云收回视线,他又开始自嘲地想,他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呢?酸兮兮的……宁晚只是来修正他这个错误,自己也完全可以当作被狗咬了,大不了,大不了就当这三年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从一旁的客房床下将两个行李箱拖出来,摊在主卧的地上,将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收好放进去。
其实沈舒云并没有那么多的衣服,他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不怎么感兴趣,常年就穿灰白黑三色的衣服,因为款式简单,不用考虑搭配,基本上怎么穿都不会显得太奇怪。相比较于衣服、饰品,他更喜欢买书,因此带走的大箱子里,基本上装的全都是书。
卧室里亮着灯,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只是衣柜空了一半,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也没了——比如摆在床头的小香薰灯,比如床头柜上摆着的木质相框中,宁晚和沈舒云结婚时的合照。
房间里也多了一些东西,比如宁晚曾经给沈舒云的信用卡,还有宁晚在海边送出的戒指。
这世上有些分别,轰轰烈烈,生死抉择,而有的分别,却是寂静无声的。
沈舒云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将灯关掉,脱力似的倒在床上,之所以要在这里再住一晚,是因为他此刻的确很难受,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只想睡一觉来减轻头痛。如果要他现在提着箱子离开,他甚至会自己摔下楼梯。
胸口实在太痛了,他闭上眼,在黑夜里辗转难眠,最后哆嗦着手,从一旁的柜子中摸出一包宁晚留下的香烟和一只打火机,拆开纸盒取出一根,夹着放进满是苦味的口中。打火机口喷出的火苗因为他手的抖动,几次都在黑夜里摇晃着熄灭,沈舒云第四次打着打火机,才将唇间的香烟点燃。
他只吸了一口,就被那种浓烈的焦油味呛得猛烈咳嗽起来,然后他丢了烟,赤脚跑进卫生间,对着洗漱台,狼狈地吐了起来。
沈舒云并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香烟的人,只是他原本也很少抽,没有烟瘾,结婚后更是再没抽过,此刻一抽,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被呛得生理泪水都要出来了。
晚上这顿饭,沈舒云和宁晚谁也没有好好吃,自然是什么也吐不出来。沈舒云干呕了一会儿,接了把水泼在脸上,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是水、皮肤苍白的人,笑了两声。
看看这副样子吧,连他自己都开始厌弃,又怎么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喜欢他?
他实在睡不着,带着满眼的血丝,下楼去看那份离婚协议书。第二页写着很多东西,包括财产的分割,宁晚将他所拥有的财产的一半,全部分给了他,那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沈舒云不受控制地将纸的一角捏皱,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拿起笔,把财产分割的那几段重重地画黑了。
什么财产,他统统都不要,如果可以,他只想要宁晚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第二天六点钟,沈舒云拉着两个箱子离开了这栋白色的别墅。
在这里的一千多个日夜,其实回想起来,大部分都是开心的……沈舒云捏紧行李箱的拉杆,他对自己说,不要紧,就当做了个美梦,现在醒了,继续生活就好了,这没什么大不了……成年人了,难道还因为离开一个人,就寻死觅活的?
一周后,他接到了宁晚秘书安娜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安娜略带磁性的声音,大概的意思是宁晚为他约好了腺体标记抹除的手术,就在这个周六。
沈舒云当时在回家的路上,他单手握着电话,苦笑着回:“好,我知道了……是的,早晚都要做……你帮我谢谢他吧,还麻烦他帮我预约医生。”
挂断电话后,安娜无声地叹了口气,沈先生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她的上司会突然离婚。
沈舒云揉着眉心,唇角那抹苦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可他眼底已经没有笑意了。
真不知道是该夸宁晚体贴周到呢,还是该说他冷酷绝情。
周六的时候,他根据安娜发给他的地址,到了W市中最大的一家omega医院,准时地抵达了预约的温医生诊室。
有些医院是不分三性的综合性医院,但也有专门面对alpha、omega的医院。omega医院一般是以产科和治疗信息素问题的科室为主,而医生、护理人员也大多都是omega或者beta,没有alpha的存在。标记抹除这类手术大多数omega会选择到专门的omega医院来解决,这家的技术是最好的。
沈舒云敲了两下门,得到许可后,开门进了诊室。
“您是沈先生?是来……”
“我要做割除腺体的手术。”
温医生皱起眉,将电脑里的预约信息表调出来,再次确认了一下信息,然后开口道:“沈先生,您预约的是去除标记手术,并非是割除腺体的手术……去除标记只是个小手术,大概四十分钟就可以做完了,不会很痛的……”
沈舒云坦然地坐在医生面前,一双眸子不辨悲喜,冷冷淡淡。他打断了医生的话,一字一顿地说:“医生,你没有听到吗?我要做的,是割除腺体的手术。”
割除腺体,意味着沈舒云将会从一个omega变成一个beta,他的发情期再也不会来,不会再怀孕……信息素也不复存在。
既然宁晚不要了,他也不想要了。
第30章 体检
温医生见沈舒云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表情也慢慢沉了下来,他看向沈舒云,语气严肃:“沈先生,您真的考虑好了吗?割除腺体并不是一个小手术,腺体作为omega的一个器官,它被割除的严重性可能不亚于摘除您的一颗肾。在以往的案例中,也有一些omega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是死于术后的并发症的,虽然这都是少数,但不代表它就一定不会发生,危险性是存在的。现在omega标记抹除技术提高了很多,如果您只是和alpha分开的话,真的没必要做腺体割除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