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息(29)
作者:何暮楚
时间:2019-02-13 13:20:34
标签:都市情缘
对棠未息强势的占有欲从里而外将他包围,似巨浪澎湃,又似烈火炽热。他恨不得把棠未息和他自己绑在一起,用岁月熔铸两人的血肉,直至分不清你是你,我是我。
穆常影双唇贴着棠未息的脖颈,微微张开嘴在那上面不轻不重地一咬:“我就把你拐到我的家里,禁锢起来哪也不许去。”
棠未息切不下菜了,手抖得要砍身后的人一刀。
但又怎么可能舍得,他从来都被穆常影吃得死死的,哪次都会被对方占了便宜,他自己也讨不着好。
脖子处被弄得痒痒的,穆常影还松开他的手转而扯他的衣服,让他的右肩暴露到空气中,而后那人还叼着他肩膀的一点肉,狠了心地咬下去。
“你……你!”菜刀“咣当”掉在砧板上,幸好没伤到他的左手。
“你不要这样!”棠未息心里慌,扭头想看看厨房外,怕奶奶瞧到他和穆常影现在的模样,结果这举动恰巧让穆常影转移了攻击目标,嘴唇离开他的肩膀朝他的脸而去,先在眉梢亲一下,再嘴角亲一下,最后逮着嘴唇亲一下。
穆常影的动作不过分,起码没把人往崩溃的边缘欺负,只浅浅尝了尝就停下:“未息,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你先松开我。”棠未息推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扯自己滑下右肩的衣服,还想把这粘人的大狼狗轰出厨房,“会被奶奶看到的。”
“她进房间歇下了,看不到。”穆常影虽这么说,但还是放开了棠未息,怕做得过度了惹对方讨厌,“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棠未息重新拿起菜刀切菜,不理他。
穆常影不死心:“不喜欢的话,那我现在走了。”说着作势转身要离开,棠未息心里一紧,再次搁下菜刀。
他扯着穆常影的袖子,目光闪烁:“你……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奶奶要留下吃饭吗?”
第三十三章
这顿饭吃得并不舒坦。
舒老太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扭头对棠未息说:“中药熬好了吗?好了就帮我盛出来吧。”
头顶的日光灯闪了几下,将要熄灭时又恢复正常,但亮度显然已降低不少。
棠未息抬头看看昏暗的日光灯,思索着过几天换个灯管,转念一想,既然决定要搬离这儿了,那换不换也都无所谓了吧。
他低头再看看舒老太碗中没见减少的米饭,说:“奶奶,你先把饭吃完吧。”
穆常影也把筷子放下了:“喝中药不能没东西垫肚子,奶奶多吃几口饭吧。”
被左右两人哄着,舒老太无奈地舀了勺豆腐混着饭艰难咽下,这次是说什么也不吃了:“乖,快去把药盛过来。”
棠未息无计可施,只得起身进厨房,从消毒柜里拿出个干净的碗,将熬好的中药缓缓倾倒进去。
苦涩的中药味弥漫在厨房里久久不散,棠未息鼻子一酸,他赶紧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下才把要哭的冲动憋了回去。
舒老太勉强喝完整碗中药后又进房间休息了,还关严了门不让人进去。
棠未息站在舒老太的房间门外良久,听着里面因奶奶多次翻身而使床板发出的吱呀声响,眼底再次有了酸胀感。
身后传来脚步声,棠未息仰起头,想让眼泪倒流回去,然而一吸鼻子,他的情绪就袒露得明明白白。
“先去把饭吃了吧,菜要凉了。”穆常影过来牵他的手,他不肯,固执地在那背对着对方站着,头却埋下了。
穆常影用手掌盖住棠未息的眼睛,那双睫毛在他掌心和手指上缓慢地刷了两下,然后他感到原本干燥的手被什么弄湿了一片。
他以前都不知道这小家伙这么容易哭。
周围没见着纸巾,于是穆常影扯下自己的领带,在左手上缠了几圈,随后又把手绕到棠未息面前给他抹眼泪,抹完收回手,领带上有一块成了深色。
他把领带从手上解下来塞到棠未息手里:“我去把饭热一热,你等下不难过了再吃。”
他说着就要走开,棠未息突然回身拽住他的衣袖:“穆先生,陪我到屋外吹吹风吧。”
夏风微凉,风中盈着清新的叶香。
夜色掩去了棠未息眼中的红,光线微弱的路灯却成就了他眸中的星芒。
门槛上位置有限,棠未息不客气地坐了,穆常影耸耸肩,从屋内拖个小板凳出来坐在棠未息身后。
棠未息撑着腮,望着不远处地上摇动的树影发呆。他希望穆常影能问他些什么,这样他就不用打着主动倾诉的旗号显露自己的软弱。可是他不说话,穆常影也不说,不知是不想说,还是想照顾他的情绪。
终于,棠未息憋不住了,他换了个坐姿,侧坐着靠在门框上,脑袋枕着搭在双膝上的手臂,刘海下露出黑亮的眼睛。
“穆先生,我怕。”他放软了声音说。
棠未息很少向人示弱,童年被小区的坏孩子骂有娘没爹的时候他就抡着细胳膊跟人打一架,长大后被学校里看他不顺眼的男同学骂娘炮骚货小白脸的时候他就冷嘲热讽地怼回去。
在他的记忆中,能让他感到信任的人并不多,但让他如此有倾诉欲望的,还真只有穆常影一个。
或许是潜意识里他觉得穆常影比他经历得多,能恰到好处地安慰和鼓励他。又或许是,他喜欢穆常影,所以只想让那人触碰埋在这躯壳下的真正的自己。
半晌没听到穆常影的回应,棠未息抬起脸,结果见对方凑得极近地盯着他看,近得他能闻见对方身上的很淡很淡的香水味。
之所以这么敏感,是因为这个香味是他所陌生的,和半年前的不一样,也和前几天他所闻到的不一样。
“你啊,”穆常影揉着他的头发道,“既然想要我安慰你,为什么要叫我叫得这么生疏?”
“我哪有想要——”
“哦,那是我误会了。”穆常影屈起手支着额角,眼睛不再盯着他看。
棠未息磨了磨后槽牙,转过身体改成面对对方:“常影,我怕。”
倾诉的冲动胜过喊穆常影名字的紧张,棠未息伸手勾住穆常影的食指,似乎缠住一点温热就够他卸去一身疲累。
“是怕看到奶奶不舒服么?”穆常影勾回去,将棠未息整只手包在自己手心。
棠未息任由穆常影抓着,身子还靠过去想离对方更近:“嗯。只要奶奶有一丁点的不舒服,我就会吊着颗心,怕这怕那,最怕她……”
后面那些话他不忍心说出口,那个局面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
手心被挠了挠,棠未息不由得握紧穆常影挠他手心的手指。
“现在别胡思乱想,有空先带奶奶去医院做个检查,出了结果后再另当别论,好不好?”
“好。”棠未息点点头,揪着穆常影的衣领凑上前去嗅了嗅,“常……影,你是不是喷了新的香水?”
忽然改口叫对方的名字始终让他有点不习惯,但穆常影貌似比他还淡然:“对,上星期公司里有人送了支新款香水,今天才想起拆开试试。”
“谁送的?余安稳吗?”
“你怎么还惦记着他?”想起棠未息之前还夸赞过余安稳长得好看,穆常影心里有点吃味儿了,“不是他送的,公司有个艺人代言了这款香水,代言商给他送了几支,那孩子用来借花献佛了。”
棠未息听得很不是滋味,“佛”是穆常影,“花”是香水,“那孩子”呢?
“你喜欢这个味?那我也来做个顺水人情?”穆常影说罢就要起身,“那香水还在我车上,我去取过来。”
棠未息立刻制止住他:“别,我不喜欢。”
“真不喜欢?”那回去就把它扔了。
“不喜欢。”叫“那孩子”那么亲密,他不喜欢。
穆常影重新坐下,张开五指穿插进棠未息的头发里,托着对方的后脑勺,低头印上那两片柔软的唇。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两双唇贴在一起交缠出啧啧水声。
棠未息蹲得腿麻,身子一软坐到地上,顺势就偎进了穆常影怀里。穆常影搂紧他,用下巴蹭他的头发:“可是我喜欢你。”
其实并没有什么转折而言,但这句话就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棠未息像是从一场春秋大梦中清醒过来,他用手背抹了把嘴,从地上爬起来要逃,才想起这是在自己家里。
他无处可逃。
眼前这个人,曾说过没有喜欢的人,曾说过不会找伴侣,曾说过他是鸭子,可是现在却说喜欢他。
这样合情理吗?
可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明知不可能的事,却偏要在对方身上找希望。
穆常影顾不上棠未息在听到自己的表白后的反应,他蓦然起身,捏住了棠未息的肩膀。
“未息,你家附近是不是住了个疯子?”
“什……”
“女的。”
棠未息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穆常影是伏在他耳边讲这句话的,两人差不多是面对面的姿势,他面对着屋里,穆常影面对着屋外。
刚才为了吹夜风,屋子的门是敞开的,那穆常影现在看见的极有可能是——
“她站在那棵树下,盯了我们好久。”穆常影把棠未息箍在自己怀里,带着棠未息步步后退,而后用手肘将门顶上合紧。
棠未息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抬手擦去,拨乱了额前的刘海。
客厅的日光灯又开始闪了,时快时慢,交杂着电流轻微的响声。
“她站在那里多久了?”棠未息问。他想靠在门板上以支撑自己脱力的身子,但他的双腿是软的,比在学校里跑完长跑还软,他只能被动地趴在穆常影身上,脸庞贴着对方的胸膛。
“多久?我们接完吻后,我就看到她在那儿了。”怀里的人颤抖得不成样子,穆常影试图扶起他,但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是因为那个女的而吓成这样?
他下午过来时就觉出这姑娘不太正常,这么一看,好像不止不正常这么简单。
正想着事情,头顶的日光灯突然熄灭了,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黑暗当中。
棠未息条件反射地往穆常影怀里拱,穆常影微微弯下腰把人横抱起来——他似乎这样抱习惯了,这动作实施起来竟得心应手。
棠未息房间的门是掩着的,穆常影走过去用脚顶开,摸黑把棠未息安置到床上。棠未息搂着他的脖子,这下不仅是身体,连声音都是抖的:“常影,我怕她。”
穆常影在棠未息身边躺下,拇指指腹摩挲着对方的脸庞:“那你怕不怕我?”
覆住脸庞的手掌像温柔的安抚,棠未息抓住那只手掌蹭了蹭,说:“不怕。”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穆常影把棠未息的刘海向后捋去,然后把对方额头的细汗抹去,“你害怕的人接近不了你,而你不怕的人就在你身边。”
直到棠未息熟睡了,穆常影才起身准备离开。他帮棠未息换上叠放在床头的睡衣,下床想开窗给闷热的房间通通风,然而窗帘一拉开,他就愣住了。
他统共来过棠未息家里两次,上次过来时这窗子还好端端的,现在纱窗的位置竟被层层叠叠的报纸封住了,不留一个缺口。
床上的人蜷缩在被单里睡得极沉,床尾的台式风扇以单一的速度转着,吹出来的风不见得比屋外的夜风清凉。
半夜时棠未息醒了一回,他双眼还没完全睁开,身子首先做出了动作往旁边缩过去,结果撞进了一团被子里。
棠未息睁开眼,不大的床上只剩他一个。
穆常影在他入睡后就离开了。
隔着一面墙,他听见隔壁房间舒老太咳嗽的声音,短促的,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棠未息爬起身,轻手轻脚走到舒老太的房间门外,弯起手指扣了扣门。
里面停止了咳嗽声,随即是拖鞋与地板缓慢摩擦的声响,棠未息想象得出舒老太是如何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