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猫效应(11)
高阔低着头，身体佝偻着，半月不见，他看着比之前憔悴了很多，整个人都似乎老了几岁。
周裴靠在沙发里看他，高阔抬起头，露出了个苦笑的表情，“离婚了之后，我这边的资金源就断了，我父亲把他那私生子接了回来，现在正和我妈闹离婚，我对他们彻底没用了。”
高阔叹了口气，他两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裴裴，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被公司分配到了外地，以后就不回来了，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说句对不起，裴裴，你还能原谅我吗？”
高阔看着周裴，眼底闪着微弱的光，周裴撇开视线，他说：“不能，我不会原谅你的。”
高阔抬起手，遮住了眼，他轻叹，“我就该知道的，你看着心软，可比谁都狠心。”
周裴站了起来，高阔抬起头看他，见他要走，便道：“裴裴，还有最后一句，你真的了解，你的那个学生吗？”他顿了顿，“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周裴敛眉，他看不出喜怒，神色淡淡，掀起嘴角，笑了一声，他说：“我知道。”
第十四章
周裴已经不小了，好意恶意他当然能分得清，徐欤刚开始时那么恶劣，他又不是不记得，可后来又的确是变了，让周裴忍不住去遐想去沉溺。
他不愿往坏处去揣测徐欤的心意，害怕把这白白的真心给糟蹋了。
同高阔分开，周裴打算回去，在路上走了会儿，又拐进了超市里，买了一些火锅食材，徐欤昨天晚上还在和他唠叨想吃火锅。
周裴买了一些牛肉片和贡丸，还有一点蔬菜，素食是他吃的，徐欤只喜欢吃肉。
自从周裴搬过来住后，徐欤就给家里的佣人放了个长假，诺大的房子就他们两个呆着，平日里别的地方也不去，主要是在徐欤那栋小楼里进进出出。
周裴从外头回来时，徐欤已经写完了卷子，躺在沙发上挺尸回魂。
周裴看着他那样子觉得好笑，每次让徐欤做题他就是这样，就跟要他命似得。
他走到沙发旁，拍了拍徐欤的手，徐欤睁开眼，看着周裴，揉了一下眼睛，就立刻坐了起来，指着茶几上的试卷，“刚做好的，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
周裴扫了眼边上密密麻麻写着小字的卷子，笑了，他说：“知道你努力用功了，休息会儿吧，晚饭我们吃火锅怎么样？”
徐欤立刻就开心了，小声欢呼着，展开手搂住周裴，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来，“老师，你真好。”
周裴把他推开了些，面上有些红，他指着厨房，对徐欤说：“你和我过来，帮我摘菜。”
周裴做饭的手艺还算不错，他自制了番茄锅底料，汤水煮开变得浓郁之后，倒入了煮锅中，徐欤三心两意的在他边上洗菜，时不时的看看周裴，又瞅着那汤底，他每隔三十秒就问一遍，“什么时候可以吃啦？”
周裴弄完了调料，看了眼他手里的菜，问：“你这才洗好了吗？”
“好了好了，都弄好了。”
徐欤把洗的差不多的菜给周裴看，周裴叹了口气，把他推开，“还是我来吧，都没弄干净。”
徐大少爷是第一次做这事儿，没得到表扬，还没打击到了，有些闷闷不乐，磨磨蹭蹭的不愿走开，硬是抱着周裴的腰，下巴磕在周老师的肩膀上。
周裴身体一僵，徐欤的嘴唇贴在他的颈侧，还咬了一小口，他抬起头，刚想说话，徐欤就吻住了他的唇。
还有大半盆的菜没洗，零零散散洒在水池里，周裴红着脸，腿都软了，从厨房里出来，徐欤跟在他身后，瞧着周老师被自己扯乱了的衣服，眼里闪着笑意。
煮锅放在外头的圆桌上，徐欤不想在餐桌上吃，就搬着圆桌到了小客厅里，打开投影机，侧头问周裴想看什么视频下饭。
周裴一时间也想不到就让徐欤自己看着办，于是等着周裴把那些吃的都准备好了，坐下来后，他看着投影屏幕上的《行尸走肉》沉默了……
徐欤抱着垫子坐到周裴身边，肩膀紧紧挨着，他说：“老师，我早就想看这部美剧了，但一个人不敢看，有你陪着就好了。”
周裴抿着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吃牛肉吧。”
火锅里的水沸腾着冒着气泡，周裴往里加了些水，锅里的汤反倒是越来越浓郁了，番茄锅的味道很鲜，周裴往里放了辣椒，便又带着些许酸辣，徐欤吃了很多，又喝了两碗汤，最后撑得不行，平躺在地上持续挺尸。
周裴瞧着他那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收拾着桌子，把碗碟放进厨房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抬起眼往窗外一瞥，便愣住了。
周裴快步走到小客厅里，他摇了摇徐欤的肩膀，大男生晃着身体，抓住他的手，“老师，怎么了？”
周裴把他给捞起来，兴奋道：“外面下雪了。”
徐欤一顿，随后扑腾着站了起来，周裴脸上红扑扑的，眼里带着亮晶晶的笑，他拉着徐欤往外走，推开后门，外头是个小后院。
他们站在门口，门外有一盏小灯，散着暖光。
他俩看着雪花从夜空里晃晃荡荡的落下，一片接着一片，而后逐渐变多变大变得让人无法不在意。
徐欤侧过头，看着周裴，周老师的侧脸在莹莹的光亮下近乎完美，雪光像是斑驳的碎钻点缀在他的眼里，他在笑，烂漫真挚让人一眼看着就觉得喜爱的笑。
徐欤瞧着瞧着，突然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
徐欤他爸妈对他为什么管的那么松，因为这两人知道徐欤的性格，看着没条理不爱念书，可出格的事情不会做，顶多就是爱玩。
徐欤自己也是知道了，玩玩可以，认真了就不能够了。
…………
元旦前，周裴又去了医院一次，上次体检报告拿到了，医生说还得再检查一遍，他问原因，医生又含糊不清，说这还不能下定论，把周裴心里弄得惶惶不安，两夜都没怎么睡。
这事他是藏在心里的，还没确诊前，谁都不敢说。
元旦放假三天，在这之前，世高又组织了一次高三全体考试，这一会儿徐欤的成绩没提升反而是比之前下降了十几名，周裴看着他的错题沉默了好久。
徐欤这几天心思压根不在学习上，考试的时候也是随便乱涂，周裴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边上的老师还是第一次看到周裴这么严肃的样子。
徐欤站在他跟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又回到了刚刚见面时候的样子，周裴把试卷给他看，他问：“你怎么错了那么多？”
徐欤扫了一眼，低声道：“学累了，不想学了。”
周裴呆了呆，眉头蹙起，“你怎么回事？”
徐欤沉默着不说话，瞧了眼周裴，见他盯着自己，他心里突然一软，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松了松，他挠了挠后脑勺，小声说：“太难了，不会做。”
周裴松了口气，他指着卷子，柔声道：“没关系，不会可以学的，你别觉得难了，就赌气不做题，多做点题，大部分题型都是想通的，做对了一题，这类型的都差不多会了。”
徐欤不住的点头，周裴又说了会儿话才放他走的。
徐欤走出办公室，李燃在外头等他，幸灾乐祸道：“怎么了，被你周老师教训啦？脸拉那么长？”
徐欤甩给他一个白眼，烦躁道：“我爸妈元旦回来。”
李燃一愣，问：“阿姨叔叔要回来了？回来住几天？”
“这次不是几天，大概要几个月，他们回来办移民，我也得走。”
“你走？那周老师呢？”李燃看着徐欤下意识问了一句，问完两人都是一呆。
徐欤先反应过来，脸色变了一变，他说：“我不知道。”
李燃瞧着徐欤的脸色，他其实觉得徐欤对周裴不像是，他之前说的那样随便玩玩。
他记得，有一次他们一块出去，徐欤喝了点酒，靠在包厢沙发里，下巴微微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边上几个傻逼在抢麦唱歌，哄哄闹闹超成一片。
这时候徐欤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看着来电，面无表情的脸上亮了起来。
平直的没有任何的弧度的嘴角扯开笑容，眉梢都牵出了情意，李燃看得心惊，问是谁打来的。
徐欤笑着对他说，周老师想我了。
那一刻，李燃知道，徐欤是脱不开身了。
而这会儿，他看徐欤，觉得他就跟站在悬崖边似得，他不知道徐欤会不会掉下去，或者他聪明点，往后退一步，顶多是怂一些渣一点，若真的为了个老师和家里人闹，那可就真的不值得了。
李燃站在徐欤朋友的角度，这么想着。
第十五章
这两日周裴开始着手新家整理的事情，元旦的时候，徐欤父母回来了，周裴从他家里搬了出来，徐欤帮着他老师一块去整理，新家的味道散的差不多，周裴把床单都铺好，两个人躺在白色的被褥上。
徐欤侧头看向周裴，周老师的侧脸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线里，脸颊上一层细细的绒毛，稚嫩到不像样。
徐欤抬起手，指腹轻轻碰在周裴的脸颊上，脸上的肉轻轻下陷，周裴睁大着眼，兔子眼望着他，徐欤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闷，又有些难受，他凑过去，嘴唇贴在周裴的下唇上，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闭上了眼，睫毛轻轻颤抖。
徐欤撩开周老师的头发，在他的额上、眼角边都亲了一遍。
那个白日，徐欤把周裴弄哭了。
洁白的床单又染上了污迹，周裴觉得自己像在云端，可下一秒，便又被推入了渊薮中。
他沉溺之中，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被扯开，又一次被拉上了岸，他似乎是躺在一片平原之上，呼吸终于平缓，他安静下来，眼泪慢慢停下。
而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徐欤在他耳边，用那种很温柔的像是秋夜晚风一般的语气，他说：“对不起，老师。”
元旦上来，就是家长会，周裴是第一次见到徐欤父母，他站在教室讲台前说话，承受着家长们审视打量的目光。他的视线扫过靠窗角落，那是徐欤的座位，如今坐着的是徐欤父母。
家长会一共说了几点，就是要确保好学生心态，压力要有但不能过甚，另外还有一部分学生是不参加高考的，继续在世高读，只是需要一个毕业证书。
家长会结束后，周裴留在教室里，看着刚才发下去的高考意向，还剩下的二十几个同学里，有一半是说毕业后要出国留学，他一个个看着，最后落在了徐欤的名字上，视线定格在了那“留学”两字上。
徐欤也是要离开的。
周裴瞧着那两个字想了很久，当时的心情很难形容，像是被沉入了深海里，透不过气，胸口很胀，他忍不住抓着领口，想让自己喘过气来，有些艰难的弯下腰，腿却先软了下来，硬生生的磕在了地上。
那天之后，周裴没有主动联系徐欤，那孩子应该也是知道，周老师定然是看到了由他父母填写的高考意向，再过几个月他就不会呆在这里了，所以玩玩真的就只是玩玩，说的一切情话喜欢，都是逗着玩，不当真的才有趣，当真了就没意思了。
放寒假前一天，周裴在台上和学生们说着寒假里要注意的一些事，底下吵吵闹闹，都很兴奋，也听不进去，他便十分迅速的把自己要说的话都给说完了，而后就挥了挥手，“那就放学吧，回去注意安全，十号返校别忘了。”
说完他就走了，李燃坐在底下看着离开教室的周裴，扭过头看向徐欤，徐少爷窝在墙角，这两天感冒了，脖子里拢着围巾，抵着脑袋昏昏欲睡的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