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博在茶馆的榻榻米上睡了一觉,翻过身,带着一丝迷茫:“聊完了?”
“说什么了?”周钧南跳起来,警惕地看着他爸。
周德明忽然一笑,好像终于找到一点周钧南的弱点,一本正经地说:“你自己问郑毅文,如果他不想说,那我也不告诉你。”
周钧南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和平相处的两个人突然有了秘密,恐怖,实在是恐怖。
周钧南和郑毅文回到家,继续收拾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人忽然想起,明明周钧南还有一间空着的公寓,但越住到后面,反而杨悠乐捡漏来的这间两室一厅更有人气。
不过,虽然不知道郑毅文和老爸到底聊了什么,但似乎今年的“过年”已经得到周德明的默许。周钧南干脆拖着郑毅文又待了一天,第二天才带着他开车回家。
郑毅文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周钧南一边开车,空闲的时间总是把手搭在他的腿上,或者和他牵牵手,担心地问:“你就告诉我……我爸跟你说了什么吧?什么我都能接受,他是不是威胁你了?要你和我分手?”
郑毅文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周钧南说:“那是什么?”
郑毅文说:“他对我有要求,和我做了约定,说会给我时间。”
周钧南安静片刻,咕哝着道:“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郑毅文笑道:“因为你也说过类似的话,说要给我时间,说会等我。南南,你和你爸还是有一点像。”
灰色的天空,道路尽头像是始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他们提前出发,赶在春运高峰之前,还算是有余裕。周钧南干脆一口气开回家,他知道郑毅文肯定答应了周德明的要求。
路两旁寂寞的树林再次只剩深褐色的枝干,叶子落光,田野也枯萎,冷冽的空气像是无形的刀片,显得车内这个温暖密闭的小世界越发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岛感。两人有一阵子没有再说话,直到周钧南终于开进市区,他笑着问郑毅文:“你吃不吃肯德基?”
郑毅文一愣,也笑道:“吃,我去买。前面路边是吗?我看见了。”
周钧南说:“嗯,你把小程序打开我看看。”
他们在车里点了餐,郑毅文主动下车去取。周钧南原地不动,看见郑毅文的身影绕过车前,大步流星地去推肯德基的门。
周德明的要求啊……周钧南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些无奈地想,这得多难啊?他爸肯定会有一个list……不,可能直接让秘书做个ppt,“砰”的一声放在郑毅文面前,趾高气昂地:“喏,我对你有如下要求……balabala……”
郑毅文答应了,他能完成吗?
片刻后,郑毅文拿着外卖袋回来,拆开来喂了周钧南一根鸡翅,又把可乐插上吸管,说:“还有多久?”
“很快了。”周钧南胡乱吃了点垫垫肚子,继续开车,“主要是我爸和我现在住的有点儿远,其实已经到我们这儿的市区了。”
“嗯。”郑毅文一边吃汉堡,眼睛一边往车窗外看,“比我家那边的市里大好多。”
“就这样。”周钧南笑了笑,“你不熟悉,逛久了就觉得没什么了,等过两天带你来市里玩。”
一直等到真的开到家,周钧南有了更多的实感。门口的保安穿上了军大衣,又是好久没见到周钧南,跟他笑着打招呼:“好久没见到你啊,上次还是去年……不,前年夏天是不是……”
周钧南想,这么久了?好吧,他的确从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这日子真的越过越快。把车停进车库,周钧南指挥着郑毅文拿后备箱里大包小包,让他从正门进去。别墅的小院还是老样子,只是角落里多了一个空鱼缸。周钧南看了看隔壁,心想,不知道以前说他“搞男人”的初中生有没有提高一下他的语言运用能力。
他越想越乐,出息了……周钧南你都能带男朋友回家了……
家里非常温暖,到处都请阿姨打扫过,茶几上的瓜子果盘一大堆,汽水饮料也摆的像是超市新品试吃会。家里那个新来的阿姨周钧南没见过,这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饭都做好了。”阿姨和善地说,“你们一定饿了吧,鸡汤现在刚好能喝,是买了一只老母鸡,炖出来的很香。”
“我路上吃了点。”周钧南说,“那喝点汤吧,我和郑毅文一人一碗。”
阿姨应道:“哎,好。”
两碗鸡汤,鸡腿一人一个,周钧南又笑:“那我爸只能吃鸡翅膀了。”
阿姨说:“你爸说鸡翅也给你俩一人一个。”
郑毅文听了也笑起来。
这天晚上,周德明没有回来,晚饭还是周钧南和郑毅文一起吃。郑毅文使劲吃了许多,阿姨像是终于找到知音,给他盛饭要压上两三遍。楼上一间客房收拾出来,郑毅文被安排在周钧南的隔壁,他走进去,坐在床上,煞有介事地说:“哦,怎么又分开睡?”
周钧南靠在门框处看他,笑眼弯弯。阿姨已经离开了,约定好明天再来给两人做饭。九点多钟,这栋房子已经没了声音。他们住了一段时间的老小区步梯房,总是有上上下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脚步声、时不时哪家要装修、中介带着租客来看房、老人们大声交谈……两人习惯了声音,却猛然间又回到这种静谧的夜晚。
“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房间?”周钧南提议。
郑毅文当然不会拒绝,笑着站起来走向他。走廊的夜灯很暗,楼下的客厅已经被黑暗笼罩,周钧南和郑毅文的手握在一起,彼此的掌心贴着,温度在交融。
“看吧。”周钧南推开门说,“游戏倒是收藏了不少,其他还有书……还有我以前的一些电脑、游戏机,没舍得扔。”
郑毅文看得很仔细,周钧南房间里的书架整整有一面墙,他才知道周钧南会读这么多。郑毅文的视线扫过去,看见相框里从左到右,都是小时候的周钧南。
“这个很小了。”周钧南也有点儿怀念,“这个是我妈,不过早就没有联系了,我是跟我爸长大的。”
“嗯。”郑毅文看得十分专注,他的手指摩挲过相框的玻璃片,停留在小周钧南的脸上,嘴角缓缓扬起,“你小时候就像现在了。”
“是吗?”周钧南也不知道。
郑毅文转过身,伸手摸着周钧南的脸。室内一盏温柔的灯照亮他俊朗的眉眼,其实周钧南很好看,和郑毅文的类型不同,五官会更精致。郑毅文靠近,侧过头吻住周钧南,两人亲了一会儿,周钧南和郑毅文脚步凌乱,一齐难舍难分地跌在床上。
周钧南突然低声笑起来,郑毅文轻声问:“笑什么?”
“我就是想到……”周钧南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眼睛亮亮的,“这张床我睡了好久,没想到有一天会和男朋友在这张床上接吻。”
郑毅文想了一会儿,没有跟上周钧南的笑点,但还是继续动情地和他亲了一会儿。
这是在周钧南家的冬夜。郑毅文是个来自远方的客人。他们,他们——爱着彼此,虽然面前仍然有困难,但老天垂怜两人,让周钧南和郑毅文能够拥有此时此刻。
年三十,忙碌的周德明回到家。周钧南和郑毅文又心血来潮做了几道硬菜,周德明被一桌子的“豪华晚宴”给惊到,难以置信这是给三个人准备的份量。三人碰了杯,大多数时候只有父子俩过年,今年多出一人,倒也多出一点热闹。
“压岁钱。”周德明一个人喝了酒,从口袋里掏出东西递给周钧南和郑毅文。
郑毅文起先不想拿,但周德明不像是要和他“讨价还价”的样子,只好说道:“谢谢叔叔。”
周德明还在喝酒,一小口一小口。春晚结束,三人手机里都传来新年祝福。郑毅文拿着周德明给的红包,忍不住躲在角落里拍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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