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二叔那位情人缪剪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明霁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的这位二叔在外面养了个情人,还有一对儿女,大的叫明涯,刚念大一,小的叫明仪,今年初三。
明峰之前把这位情人和一对儿女保护得很好,就连单青黛都不知道明涯明仪两兄妹的存在。
明峰出事后,缪剪秋比单青黛冷静多了,她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能在明峰那么多情人中成为唯一一个生下孩子还瞒住单青黛多年的。她的一双儿女还没有成年,万彩集团这份蛋糕他们暂时分不到,所以她果断地联系上了明霁,把明峰和另一位董事褚有恒一起伪造投资项目非法集资的证据卖给了他。
缪剪秋知道想从单青黛手里争到财产和万彩集团的股份不容易,所以寻求明霁的帮助。
钱她要,万彩集团的股份她也想要。
以前明峰以明霁未成年的借口,代理着明霁名下的股份,才稳坐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多年,实际上明峰的股份一共也就百分之二十,单青黛她们再分一分,那就更少了,对他没有威胁,还能让缪剪秋和单青黛互相争斗,所以明霁答应了。
他这次车祸的事,不会是缪剪秋的手笔,他们没有利益冲突,所以只会是单青黛和明棠,或者是褚有恒。
“所以你故意放出重伤瘫痪、昏迷不醒的假消息,想看谁惦记你的位置,谁获益谁主谋?”
“惦记我位置的人可多了。”明霁笑笑,“让他们争去吧。”
何屿渡看他这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挑了挑眉头:“你就不怕在你‘昏迷不醒’期间,万彩被他们搞得一团糟?”
“怕什么。”明霁语气淡淡,“我爷爷当年白手起家,大不了,我也从头再来。”
他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和魄力,如果不是万彩集团倾注了他父亲的心血,如果不是他父亲早早就替他打算,立好了遗嘱,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留在了他的名下,他也不会这么殚精竭虑地布局谋划。
其实有明老爷子看护着,他的日子并不算是很难过,至少在吃穿用度上,明峰不曾短缺他什么,但单青黛作为家里的女主人,明棠作为比他还小三岁的堂弟,能针对他的地方就太多了。
他寄人篱下,谨小慎微。
知道了父亲过世的真相,他甚至不能告诉明老爷子,因为他没有证据。他只能忍。
为了明老爷子手里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么多年他不敢松懈一分,他必须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让明老爷子倚重、信任他。太累了。
去年,明老爷子病重,明霁知道他仍旧打算给明峰留百分之五的股份后,在病房里告诉了他父亲明霖去世的真相,也告诉了他明峰这些年在集团做的桩桩件件违法的事情。
哪怕当年明霖的死他拿不出证据,但老爷子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明霁没必要编造这样的谎言。再加上,明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老爷子心里其实也有一本账,明峰是他的儿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明老爷子比谁都清楚……
明老爷子气得咳血,撑着最后的意识,改写了遗嘱。
股份全都交到了明霁的手里,他也终于完全掌控了万彩集团,这才开始动手收拾明峰,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除了这场车祸的意外。倒也好。
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总归只要他活着,他手里的股份就没人能分走,他就是万彩股份最多的董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阴谋诡计都只是徒劳无功。
何屿渡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许久。
明霁好像一点都没变。
学生时期他能自信从容地拿下一项项比赛的第一,现在他掌控万彩集团,甚至轻描淡写地拿集团当作鱼饵钓鱼,他身上始终有一股韧劲,胸中有沟壑。他看得见所有的阴暗和诋毁,但那又怎样,他是凌寒傲立的松柏,经霜更盎然,这些都不能动摇他分毫。
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何屿渡觉得,明霁这样的人,是敢安然围墙之下,力挽将倾大厦的。
他又好像变了很多,比学生时期,更成熟了。
如果说学生时期的明霁像烈日,光芒耀眼,自带锋芒。那么现在的明霁就像是成熟而稳定的恒星,他强大又炽热,立于群山之巅俯视着平庸的沟壑,光而不耀。
在这一刻,何屿渡清楚地意识到,其实他从没有讨厌过明霁。
除了当年撞碎玉的小过节。
不论是被同学们误会堵在天台,还是后来被孤立被排挤,这些事都和明霁没有关系。
何屿渡一直回避的,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是明霁见过那么狼狈糟糕的他。他的坏脾气,他身上尖锐的刺,是少年人受伤时自我保护的机制。
可能还有些嫉妒。
因为明霁太过出众和耀眼,他也骄傲,不愿意也不甘心被比下去,所以他情愿孤傲地不与明霁来往。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是他生命中险峻的大弯道——他错过了一个很优秀的朋友。
何屿渡心情有些复杂。
他垂下了眼,岔开话题:“对了,你有弟弟吗?”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明霁说,“不过我有两个堂弟。”
“那你最近有没有收到过什么礼物?”
明霁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果篮:“果篮算吗?今天万殊带来的。”
何屿渡的心往下沉了沉:“木雕呢,收到过吗?”
“木雕?”明霁摇了摇头,“没有。”
何屿渡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他觉得像是有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头上,沉甸甸的。
“你和你的堂弟,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明霁笑了一声:“严谨地说,我们有仇。”血海深仇。
虽然说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回报在后辈的身上,但他和明棠的恩怨,从小到大要一一细数,也是说不清理不明的。
何屿渡问:“你的堂弟叫明棠?你二叔的儿子?”
明霁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何屿渡拿手机点出木雕的照片,递给他看:“一个月前,他在我师兄的店里定制了这样一个木雕,说是送给自己哥哥的礼物。你刚出了事,昨天,他又在我师兄店里定制了十个一样的木雕。”
木雕雕得栩栩如生,那张脸明霁每天都看得见,怎么会认不出来。
他沉默了一瞬,除了明棠,还有谁能想出这种别出心裁恶心人的“礼物”来。
他毫不意外,情绪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波动。
和从小到大他收到过的“礼物”比起来,这种木雕,都不算什么。
“我知道了。”
明霁的反应太过寻常,以至于何屿渡以为自己说得太隐晦了,他没听懂。
“你知不知道木雕可以用来做什么?用木、土或者纸做成仇家的人偶像,贴上生辰八字,用针刺,每天诅咒,压胜术你知不知道。”
“不觉得自己的车祸和定制木雕的事情太巧合了一些么?”何屿渡语气复杂,“木雕根本就没有送到你的手里,谁知道他用来做了什么,而且还要定制十个……”
他就差直接说明霁的木雕被用来扎针诅咒了。
明霁没想到木雕可以用来做这些,但也想得到明棠拿他的人像木雕不会做什么好事情,或许和何屿渡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他觉得有些好笑:“诅咒有用的话,我就不会活到这么大了。”
小时候明棠就在玩偶娃娃上贴他的名字,然后把玩偶弄得四分五裂,涂上红色颜料,装在盒子里放在他的床头……这样被单青黛他们定义为的“开玩笑”的恶作剧,明棠不知道做过多少。
“你一点都不忌讳?”何屿渡看着他,眼里像是燃着一簇火,亮得惊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
听到明霁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何屿渡却并不觉得高兴。他不信鬼神,但敬畏鬼神,对这种邪门歪道的事更是厌恶得不行。
何屿渡气闷:“我让师兄把单子推了。”
“不用。”明霁说,“我不忌讳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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