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爷爷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但宋芒有些在意他方才的异样,又追问了几遍,直到周爷爷被问烦了赶他一边去,他才不再继续问了。
准备出发,宋芒目光扫过茶几打算先把碗收拾一下时,才发现原本放在上面的碗不见了,环顾周遭,他脸上显出疑惑的神情——
谢先生怎么也不见了?
“去厨房了。”
周爷爷突然出声提醒宋芒。
方才宋芒心思放在周爷爷这里,没有注意到,谢承之拿着碗朝里面去了。
听见提醒,宋芒扭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随即心里一紧,跟周爷爷说了一声后便转身去找谢承之。
老式的狭小厨房里,谢承之脱下了风衣,内侧衬衫的袖口挽起,他低着头微弯下腰,正在淅沥沥的水流声里冲着碗。
看见这一幕,宋芒快走几步站到了谢承之身侧,伸手想要将碗接过来,语气有些惊讶地对人道:“谢先生,你怎么进厨房了?你放下吧,我来收拾就好。”
云顶山庄侍从众多,谢承之这样的身份,恐怕从来都没有在这些琐碎的家务上亲自动过手,宋芒单是看见他出现在厨房里,都觉得有些微的不和谐,更何况是看他亲手洗碗了。
然而宋芒想要接过碗的动作被谢承之手肘轻易地挡住,宋芒一愣,仰头看过去,谢承之线条冷冽的侧脸出现在视线中,同时宋芒听见简短低沉的三个字自对方口中传来——
“别捣乱。”
语气自然熟练,仿佛之前就说过很多遍一般,无端带着一丝亲昵。
宋芒微微瞪大了眼,身子被谢承之揽着往后退了两步,呆呆看着对方又转回去,背对着他继续将剩下的碗冲洗干净。
老式厨房的水龙头有些问题,水流总会朝旁边溅出,不过一会儿,谢承之造价昂贵的衬衫就沾染上了几滴污渍。
宋芒张了张嘴,心底闪过一丝陌生的感觉,看着眼前挺括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来。
而宋芒怔愣着站在身后时,背对着他的谢承之面上无甚表情,嘴角却缓缓勾起了细微的弧度。
静谧的厨房,水池里需要清洗的碗盘,以及……身后乖乖站着等他的人。
这一切,仿佛让谢承之回到了很久以前。
某个胖团子白天总是吃不饱,半夜偷偷迈着小短腿来找他,餐馆点菜一般跟他报菜名,要吃这个、要吃那个。
被他板着脸拒绝,胖团子也从不气馁,两截白藕似的手臂抱住他的腿,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再软软地撒一声娇,喊他“橙子哥哥”,他的一切要求就都能得到满足。
偷吃完,胖团子还要监督他销毁罪证,在洗碗池边上叽叽喳喳地瞎指挥,很烦人。
但是只要被他训上一句:“小姜饼,别捣乱。”
胖团子就会立马乖乖的,安静站在身后等他收拾完厨房,再高高兴兴地被他牵着回去老实睡觉。
如果胖团子吃得心情很好,分别之前,他还能得到胖团子的一个响亮的“啾!”
将水池里的最后一个碗洗净放进消毒柜里后,谢承之不紧不慢地用软布擦干手,转身看宋芒果然还在乖乖等他时,他嘴角的弧度更明显起来。
“好了,准备带周老去医院了。”
谢承之声音沉缓,语气不疾不徐,放下衬衫袖口将风衣重新穿好后,便上前一步将宋芒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牵进掌中,带着人走出了狭窄的厨房。
宋芒冰冷的手被人牵住,逐渐被温热的掌心染上暖意。
看着前方步履沉稳的背影,宋芒手指蜷了蜷,细密的长睫软软垂下,最后跟着人一起走了出去,被握住的手也没有挣扎。
快要到客厅时,宋芒的手被人轻轻放开。
周爷爷看到他们出来,笑眯眯地跟谢承之说了两句话,然后老人就很自然地将手臂递给了谢承之,两人转身出门,谢承之扶着周爷爷走出两步,察觉宋芒没有跟上,又回头看向宋芒。
宋芒跟他对上眼神,激灵着回过神来,抿唇垂下了视线,上前两步跟在了他身后。
医院的位置离这边不远,大概十多分钟后,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宋芒提前预约过,到达医院之后他们带着周爷爷直接上了五楼,来到了周爷爷主治医生的诊室。
复查的流程宋芒和周爷爷都已经很熟悉,主治医生开好了检查单,带周爷爷去旁边的科室做完检查后,他们在候诊区坐下等待结果,宋芒去帮周爷爷到药房拿下一个疗程的药。
谢承之本想让宋芒陪着周爷爷,自己去拿药,但周爷爷说宋芒跑惯了,熟悉一些,把谢承之留在了这边陪自己。
谢承之身形高大,坐姿端正,垂眸坐在周爷爷身边,挺拔的脊背刀锋一般,周身气质沉峻,看着沉稳,同时不太好接近。
周爷爷不动声色地看向身侧的人,目光扫过他手上明晃晃戴着的、跟宋芒指间同款的戒指,在心里笑自家那个家伙呆得很。
想瞒着他老头子,也不记得把戒指收收。
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周爷爷缓缓叹出一口气,喊了一声“小谢”。
待身侧的青年看过来后,他没有避讳青年的目光,在人的注视下又朝人手上的戒指定定看了一会儿,而后轻轻拍了拍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同时兀自朝人开口说起一段往事:
“我得肾衰这个病的时候,刚从福利院退休,没把这个事告诉任何人,就想过一天是一天,一大把年纪了,也活够了,就懒得费钱费力地去治。”
“可小芒这孩子孝顺,一有空了就带东西来看我,正巧撞见我发病,又看到了体检的单子,就没瞒住他。”
“他当年刚上大学,才……十六七岁吧,就跟我吵架,硬是拉着我去医院,跑遍了京市还有周围大大小小的医院,医生都说这病没得根治,只能透析延长寿命,要么就是换肾。”
“无论哪一种,都是花大价钱去遭罪,还不能根治,我说不治,不值当花这个钱,也没有钱。”
“小芒就说他有钱,说可以找他养父先垫付,之后再还给他,钱不是问题,就逼着我治,一到要透析的日子了,他就准点过来逮我,一次也不落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大半年吧,我的情况却没有多少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钱流水一样地花出去,没听到个响,我就坚决不治了。”
“小芒又跟我吵了起来,这次吵得凶,也是气急了,我才终于从小芒口里知道,宋家那时候已经把他赶出了家门,上大学之后宋家就没管过小芒,小芒上学的钱宋家都没给,更别提给我治病的钱了。”
说到这里,周爷爷眼眶已经隐隐泛红,拿手抹了一把,摆摆手推下了谢承之递来的纸巾,缓了缓后继续说道:
“我治病的钱,原来都是小芒一边上课一边各个片场到处拍戏,一点一点,起早贪黑,拼了命挣来给我的。他才刚拍戏,也没有人帮衬,每天就是到处跑,什么戏都接,从早拍到晚,累得不吃饭不睡觉也要爬起来挣钱。”
“我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孩子为了给我凑治病的钱吃了这么多苦,还一门心思说不治,伤透了孩子的心,知道真相后,我恨不得刮自己几个耳刮子,之后再也没提过不治的话。”
那时候周爷爷清楚地意识到,宋芒原来这样怕他走。
毕竟,宋芒还是个需要陪伴的孩子,而现在,能充当长辈的角色再陪宋芒多走一段的人,竟然只剩下他这个糟老头子了。
从那时候开始,周爷爷重新开始锻炼身体,每天又恢复笑嘻嘻的模样,再也不说丧气话,小芒带他去医院他也都很爽快,积极配合治疗。
他还舔着脸回了趟福利院,申请了一笔微薄的补助,同时东奔西跑了好几个政府部门,给自己尽量争取来了一些医药费的减免,让宋芒身上的担子压得不那么重。
积极治疗之后,他的病情也开始有了很大的起色,同时肾源那边也有了进展,宋芒高兴地拉着他说很快就可以做移植手术,就不用一直透析了。
说完,宋芒怕他又说移植太贵了不治之类的话,警惕地盯着他,不过周爷爷这次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跟宋芒一样高兴,笑着说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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