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很难跑吗?”
“不难,可是独家新闻靠抢,有的记者每天在门口蹲着,一接到消息就脚不沾地,你抢得过他们?”
易景臣想起前两天遇到的泡面前辈,不仅自惭形秽。
他反应这么迟钝,哪能抢得过经验丰富的前辈?
“抢不过还想做独家,只能瞄准那些没有人愿意采访的领域。”
“比如……打仗的地方?”
“想啥呢?咱们哪有打仗的地方?真打起来,记者肯定抢着去,轮不到你。”周记者思索几秒,告诉他,“比如下矿井、长期出海、去偏远山区……越是周期长环境恶劣的地方,越需要报道。可惜那些地方太苦了,好多老记者一直坚持报道,这么多年也没报道完。至于年轻记者……谁愿意去呢?”
周记者知道,不能怪年轻人娇生惯养不能吃苦。
祖国发展,先辈铺路,就是为了让后辈不在吃苦。
可那些地方,那些故事,总该有人去。
新时代的风,也该吹到那里。
“我知道了。”
易景臣眼睛亮亮的,语气透着天真,“我想去,让我试试吧。”
“你?!”周记者上上下下,打量一副少爷身子的易景臣,摇了摇头,“别别别,你吃不了那个苦。”
“不试试怎么知道?”易景臣挺胸抬肚,“只要我能吃苦,以后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第139章 番外小易记者
“今天是第几天了?”蹲在山坡上的男人,疲惫地询问旁边人。
“第五天。”旁边,更加疲惫的汉子,开口满是沧桑,“忍忍吧,再等两天,咱们就能回去了。”
“这次咋那么长啊?”
“谁让记者是个新人,没有采访经验呢?”
说完,他俩同时看向这次一起出来的记者。
小易记者正在跟山村小孩玩游戏,完美融入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饱经风霜的摄像师和司机,很想抓住他肩膀用力摇晃,质问易景臣哪来那么多精力。
易景臣从师父那里得知,扶贫记者缺口大,而且容易做独家报道,便主动向台里申请留职。
新闻台批过很多次偏远地区的采访申请,第一次遇到暑假实习生要求独自采访,再三犹豫之后还是批了,特意派了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跟着易景臣。
出发前,壮汉信心满满,保证肯定照顾好未成年小朋友。
到地方之后,他们感觉自己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易景臣好似有用不完的猴劲儿,每天漫山遍野到处疯,收集完素材还有余力帮当地人放牛、晒粮、割草喂猪。
台里念及易景臣第一次下乡采访,没有把他分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片山村社会化程度比较高,十年前就通了水电,三年前又修了路,村里人至少每个月去镇上赶集一次。
然而,对于现代人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网络,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
司机掏出信号微弱的手机,三分钟没能打开一个网页,所有发出去的消息都是红色感叹号。
他落寞地叹了口气,又看向快快乐乐四处奔跑的易景臣。
“我都已经三天没跟媳妇打电话了,他那么快乐,是因为没有媳妇吗?”
“兄弟,他还真没有。”摄影师叹了口气,拦住司机的肩膀,一副难兄难弟的架势,“我觉得,他搞不好真的喜欢这里。”
“哈?!”司机震惊。
出发之前,他们一直认为,易景臣为了表现自己,在领导那里刷好感度,以便日后成功入职。
否则,哪个年轻人好端端的,申请报道乡村扶贫项目啊?
观察了易景臣五天,摄影师逐渐改变心态。
即使没有镜头的时候,那位小易记者还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样子。
让人不禁怀疑——
他这一生,有过什么烦恼吗?
“蝴蝶——!”
“花蝴蝶——!”
易景臣从两个颓废男人面前跑过,哒哒哒追逐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有几个当地小孩,急得追在易景臣背后大喊,“那不是蝴蝶,是大蛾子!”
“千万别抓它,你要是逮住了,公蛾子都会扑过来!”
“啊???”易景臣缓缓打出几个问号,扬起手,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说,“我好像抓住了。”
“……”
当地小孩默契地退后半步,然后四散跑开。
有个光脚小男孩,跑出几步,还转头朝易景臣喊,“你完了,你身上都是蛾子的粉,你会被公蛾子埋了!”
易景臣受到惊吓,慌忙把蛾子放飞,自己原地跳了好几下。
他想不通。
人家都是招蝴蝶,怎么自己会招蛾子呢?
这边山脉分布着好几个村落,情况大同小异。
村里有水有电,会在固定的时间下山赶集,和外界保持沟通。
此前,有记者对村里的情况进行报道,发现他们村子最大的问题,在于食物来源。
附近村落的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以打猎为生。
近现代,他们可以捕杀的动物越来越少,加上很多动物成了保护动物,导致村里人一度陷入贫瘠。
上次采访之后,专家为他们规划了新的耕地区,还送来许多可以在高海拔种植的作物。
易景臣到来时,当地已经能够自给自足,却依然保留打猎的习惯。
很多小孩学会走路之后,第二件事就要学会进山打猎。
只是现在的打猎,基本以玩乐为主,狩猎工具威力比较小,顶多只能打几只野兔子。
易景臣过来的第三天,跟随他们进山打猎,看所有孩子灵巧的上蹿下跳,感觉自己心脏受不了。
好家夥,要知道他们一旦失手,下面就是深渊,滑下去不死也得残。
再瞅瞅那帮小孩,不愧是新开的账号,有新手保护期。
此次易景臣来访,主要为了解决第二个问题:教育。
当今时代,生活在城市里面的人,都有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认知。
这里的小孩,爸爸没读过书,爷爷没读过书,祖祖辈辈都没读过书,没有人给他们灌输‘必须读书’的观念。
即使镇上的希望小学不收费,还给他们管饭,孩子们也不愿意去。
他们呆在山里自由自在,为什么非要被关在学校?
易景臣赶来之前,陆续来过几位记者,当地扶贫干部和学校老师,也挨家挨户走访动员,收效甚微。
这里的人,领地意识特别重,对于他们描述的大城市、高薪职业、美好未来,没有向往,更不懂读书有什么意义。
易景臣到来之后,没有白费口舌啰嗦什么‘知识改变命运’的大道理,而是用了整整五天,陪他们一起玩耍,跟小孩们打成一片。
先体验他们的生活,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去学校。
易景臣年纪小,四舍五入尚处于青春期,能够理解孩子的想法。
设身处地想想,自己生活在大自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突然从某天开始,有许多素未蒙面的陌生人,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自己愚昧、可怜、冥顽不灵。
——一身反骨的少年,怎么可能听他们的话?
易景臣始终觉得,贫穷未必等于不开心,他们没有资格擅自同情这群小孩。
他把自己摆到和孩子们同等的位置,跟他们玩了好几天,慢慢展示自己学过的知识。
比如用一块凹面玻璃,点燃一片树叶,告诉他们这个叫放大镜原理。
孩子们看到树叶被玻璃点燃,觉得新奇。
听到易景臣讲得头头是道,更加新奇。
终于,有个小孩问出那个致命的问题,“学校好玩吗?”
“我觉得那些学校里的人,每天都过得没有意思。”
“嗯,如你所见,学校是个无趣的地方。”易景臣没有过分吹捧学校,为它虚假宣传。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