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理:“……”
他有点在状况之外,回过神来以后问:“文森特是谁?我要上哪去找?”
江炽却不再回答,沉浸在余怒之中,神色冷漠地起身,关门进了卧室里。
林理沉默了片刻,在回自己房间以前,替他收拾好那些礼物。
当晚对方没再出来,林理也睡得比较早,隔天在闹铃声中醒来,他开门出去洗脸刷牙,江炽走得比他预想中要早,他没在住处和对方碰上面,中午手机才收到新信息,江炽约他下午在咖啡店见。
林理回了个“好”字,下课后去店内等他。还是上次那家咖啡店,林理点了杯冰美式加甜奶油,然后也给江炽点了杯冰美式。
江炽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朋友。林理坐在窗边座位,隔着落地窗看见他,发现他看起来状态不错,没有任何醉酒后的症状。江炽从窗边走过时,他抬起手敲了敲玻璃。
对方闻声转头看来,视线与他隔窗相对时,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看起来就像是,早已将昨晚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林理表情稍稍放松,隔窗朝他露出笑容。
江炽步子一顿,迅速转开了视线,从店前推门走进来。在林理对面坐下后,他不留余力地嗤笑,“笑得那么不值钱干嘛?”
林理面上笑容消失,从他的话里听出熟悉语气,就知道他彻底醒过酒来了。他心下有些庆幸和感慨,同时又微妙地觉得遗憾。
没有将这些心情表现在脸上,他将其中一杯咖啡推向江炽,“给你点的。”看对方接过去喝了一口,他主动步入主题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昨晚?”江炽将咖啡往旁边推了推,神色不动语气冷静地反问,“你是指哪一部分?”
“全部。”林理答得不假思索。
“记得一部分。”对方淡淡道。
“哪一部分?”林理紧张起来。
“生日礼物那一部分。”江炽撩了撩眼皮。
“委托吗?”林理嘴角轻快上扬,“既然是你喝醉酒提出来的,如果你现在反悔,我没有任何意见——”
“反悔?为什么要反悔?”江炽不快地盯着他,一副别想赖账的严肃表情,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委托内容我都写好了。”
林理:“……”
“我是说如果。”唯恐江炽误会,他咬着重音强调,拿过那张纸打开,“我看看。”
白纸上整齐打印着黑体字,每条行程按编号依次罗列,林理习惯性地捧着纸张念:“一起买菜做饭——”
第一条还算正常,到第二行文字时,他就念不下去了:“十、十——”
十指相扣散步,做情侣对戒,拍情侣合照,婚纱店试纱,隔着口罩接吻。
林理:“……”
他脸热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满面通红地抬起头来问:“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上哪打印的这些?”
“小蓝书上搜的,一个字都没改。”江炽接得理直气壮,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他表现得过分游刃有余,从容中还透着几分无辜。也不知道是上哪学来,这副表情落在林理眼里,竟还有几分该死的眼熟。
可这里面问题大了,除了正常的第一条,剩下都通通违背他原则,他将那张纸摆上桌面,努力掰回原则的天平,“你应该知道的吧,找我约委托,是不能有肢体接触——”
“网上的委托内容就是这些。”一口咬定自己没找错,江炽看着他缓缓皱眉,话音里渐渐浮上怨气,“还是说,你不愿意?”
林理喉咙间一梗。
“昨晚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对吗?”江炽眉头拧得死紧,表情沉得如一潭死水,“全都是用来敷衍打发我的。反正饼干是烤给别人的,模具也是给别人买的,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试吃人——”
林理:“……”
“愿意,”顾不上想什么原则天平了,他心急火燎地抬高声音打断,“我愿意!”
“是有人求婚吗?”隔壁那桌惊奇转头看。
林理:“……”
他面颊发烫地闭紧嘴巴,拿起冰咖啡猛吸一大口。
江炽勾了勾唇角,不依不饶继续问:“是心甘情愿的愿意,还是口是心非的愿意?”
“……心甘情愿。”他憋了憋,小声不自在地答。
江炽第二次打开包,拿出一袋东西放上桌。林理定了定神垂眼去看,发现是薇薇拉的Q版模具。
林理:“……”
自觉接过那袋饼干模具,他有点疑惑地用手掂了掂,“你在哪里买的?昨晚才说委托,今天就收到了。”
轮到江炽不自在了,他偏过脸冷咳一声,“同城顺丰。”
林理似懂非懂地哦一声,自言自语般地轻声嘟囔:“那还挺快的。”
江炽装作没听见,拿起桌上的咖啡喝。
不过提起昨晚,林理倒是想起另一桩事,“昨天你说的文森特,我后来上网找了找。”
江炽握杯子的手一滞,面容微微紧绷地看他。
“因为你提到上网,我就去网上搜了。”林理语气认真地解释,“不过没有搜到,叫文森特的网友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你想找的是哪一个。”
江炽:“……”
“你都搜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问。
“搜到好多帖子,比如——”林理想了想,随口挑了个有记忆点的答,“有个关于直男和同性恋的帖子,一个叫文森特的ID跟帖回复了。”
他换上玩笑揶揄的口吻,促狭地朝江炽眨眨眼睛,“那应该不是你要找的文森特吧?”
江炽:“……”
“不是。”一口气堵在胸腔,差点就要下不去,江炽面无表情,嗓音冰冻僵硬,“绝对不是。”
第53章 知道了
人一旦撒起谎来,表情里总会露馅。不想被林理察觉端倪,他又拿起咖啡喝了两口。店里做的不知道是什么美式,抑或是不小心在美式里加了奶,咖啡的味道滚过味蕾,竟然是越喝反而越甜。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甜,甚至渐渐习惯了这种甜,他心不在焉地放下咖啡,舌尖回味着淡淡的奶味,脑中浮现出来的画面,却是昨天晚上抱住林理时,陌生却又沉溺眷恋的温度。
他撒谎的事不止这一件,昨天晚上的事他全都记得。
他记得自己拥抱林理,记得自己勾住他指尖,也记得自己故意拿礼物当借口,以及索要完生日礼物后,气急败坏地骂文森特。
假如不是那天深夜,在网上浏览过的帖子,他或许能更早地认清内心,而不是借着帖子自欺欺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逃避。
至少他能赶在陆杨之前,明白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不是等到昨天晚上,才被动地从旁人口中,后知后觉如同当头一棒,从虚假的掩耳盗铃中惊醒。
他本该不是这样的人,但这件事足以彻底颠覆,他一直以来的自我认知,也足以推翻过去的那个自己,让他觉得长久以来深信不疑的事情,反倒成了自己和别人眼中的笑话。
他记得陆杨说出那句话后,自己有多么的愤怒和不安。但他知道陆杨没有错,他不该迁怒于陆杨,他最该生气的人,反而是自己才对。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看到陆杨那张脸,不想回忆起他在说那些话时,脸上坦诚而又真心的笑容。那样的表情过于刺眼,看得他心脏犹如架在火上烤,忍不住变得煎熬和焦灼。
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但同样也没有隐藏情绪。在他焦躁不悦地转身离开时,陆杨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心中也已经有了清晰答案。
回去以后他喝了很多酒,也借着浓浓袭来的醉意,在唐流面前抱了林理。而林理没有拒绝他,这让他灼烤的心脏稍稍冷却。就像是久旱后的雨露甘霖,但他永远都不会就此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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