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吴重,你先别管是谁告诉我的,程章明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以为这样忍耐下来很伟大?你完全可以跟我说啊,他是我爸,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无法沟通的人。”
这句话一出口,程章明蓦地抬起头,凌厉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相信我?”
“告诉我我应该怎么说。说你爸人品堪忧,还是说我摆脱不了他的阴影,只能任由他摆布?”
汤琰嘴唇哆嗦了一下,“可你不觉得我们是一体的,凡事都应该一起面对吗。我是说以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你说得对。”程章明不无自嘲地说,“可惜我尚且有自知之明,看得清自己的位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看得清自己的位置,哪里的位置?
程章明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说:“如果你今晚就是为了来说这些,那你是来错了,请回。”
汤琰瞬间如同身处冰窖,胸口呼呼地冒着凉意。缓了几秒,他起身就走,看也没再看那边一眼,“那好,算我打扰了。”
程章明抬起眸,沉默看了他好几秒,最终没挽留:“我送你。”
“不用。”
“你认得路?”
汤琰面朝大门僵直地站着,双手紧攥成拳。
程章明慢慢蹙起眉,走过去握他的胳膊,“汤琰。”
汤琰猛地甩开,身体死死板着,后背肌肉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强行把他转过来,只见他脸上两行清泪已经流下,然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微微颤抖的肩。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程章明目光紧敛。
“你满意了?”汤琰嘶哑地说,“程章明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再不把话说清楚,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不会再给自己见你的机会,你是死是活以后都跟我没有任何干系。”
“哪一句不清楚?”
程章明紧皱眉心,面部表情绷得不像他,手背上的脉络也通通都冒了出来,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动作,但几秒后还是把手抬了起来。
可惜汤琰决绝地把脸转开:“哪一句都不清楚!我受够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一边把我往外推一边又主动找我?听说我爸为难你,我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我没有自尊心吗?为什么你连心里怎么想的都不说啊?”
程章明僵硬而突兀地沉默,长久的沉默后才开口:“对不起,是我的问题。别哭了。”
汤琰极力克制,十指紧扣在掌心,嗓音还是带着哭腔:“我没有。”
程章明大拇指蹭掉他下颌的水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那片皮肤被自己蹭红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久久不散。
汤琰就这么站在面前,带着满脸的泪痕,让他毫无思想准备。
“对不起。”他重复。
“不敢。”汤琰转开脸轻声自嘲道,“托你的福,我现在百毒不侵。”
“明天有时间吗。”
“还想羞辱我是吗。”
程章明应声沉默。
无论如何不会输给他。汤琰抬起头直视对方,谁知对方也在看着他:“有事。”
“什么事?”
“登记。”
这两个字冲击力太强,以至于汤琰虽然是第二次听到,还是怔住好几秒。
“那晚你说的话我仔细想过。”程章明说,“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不妨碍我最后做一次争取。”
汤琰一瞬间有点慌乱:“我还是觉得……”
“明天再说吧。”
送他离开的路上程章明无比沉默。
汤琰被牵着手,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目光看过来,但那只手就是怎么都不松开。
失眠一整晚,第二天他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上班。到下午突然被通知录制取消,搭档安慧芸贫血晕倒进了医院,导致今天无论如何也录不了。
没多久,程章明像心有灵犀一样打来,“我在电视台门口,五点之前都可以。”
他到底什么意思?
今天登记显然来不及,何况签证、机票,什么都没准备。
出去一看,程章明的确就在路边的一辆车里坐着,副驾放着个文件袋。
汤琰有些诧异:“你的车?”
“吴重的,怕赶不及。”
什么赶不及。
“上车。”
恍惚地坐上去,程章明问他带了身份证没有,他说带了,车就这样开走,一路开到了公证处。
“我去拿号。”
办业务的人很多。把牛皮纸袋交给他,程章明走到前方队尾。
汤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式两份协议和程章明的全部证件,包括出生证明及父母死亡证明。
协议仅仅一页纸,内容也很短,一眼便读完。他表明自己已经没有在世的直系亲属,愿意将人身权利和财产权利托付给汤琰。
汤琰六神无主地出去打电话。
对方是他相熟的律师,一听就懂了:“喔,意定监护嘛,不常见但也不是个例。哪天他要是不小心进医院你就能替他决定要不要手术,并且随意支配他的财产了哈哈哈……”
“那怎么会来公证处?”
“要公证啊我的大主播!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他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你手上!”
徒然间,汤琰明白了。
程章明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他并非一时意气,也并不是想利用谁来疗伤。这样釜底抽薪的做法,大概是他能想出的,最直接的一种。
作者有话说:
老婆的眼泪,制服程章明的大杀器。
第23章 新婚
“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正在天人交战时,程章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其实他已经站了好几分钟了,汤琰一直在门口没发现。这一幕落到他眼中,自然成了汤琰举棋不定,甚至是在犹豫要不要逃离这里。
静默片刻,汤琰下定决心。
刀山火海也要试试。
“进去吧。”
“想好了?”程章明眼神晦暗地盯着他。
汤琰点头,颇为自嘲地笑了笑:“不然还能怎么样,我也没那个精力再跟谁纠缠七年了。”
换言之,勉为其难就是你吧。
程章明脸色变得很难看,而汤琰的表情也不轻松,因为手里那份协议份量沉甸甸的,令他无法轻易消化。
接下来的流程倒是简单很多,他们俩只要扮演合格的NPC即可。
从公证处出来,天色已近黄昏,鸡蛋黄似的太阳挤在高楼大厦之间。
“上车,我送你。”
“不顺路吧。”
程章明平声:“有事要办,在你们电视台附近。”
原来如此。
“那好,多谢。”
车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微妙。
说是紧绷也不尽然,总之是既生疏又尴尬。
汤琰问:“听歌吗。”
“随你。”
于是他开始摆弄蓝牙设备,可惜这车型他不熟,半晌都没设置好。
他身上有淡淡的药味,很好闻。
到十字路口停下车,程章明一声不响地看着他,看他颈后那截漂亮白皙的脖颈在外面,下方隐隐约约露出膏药一角,应该是那种治肩颈肿痛的。
“肩膀怎么了。”
“有点酸。”汤琰低着头问,“怎么回事,怎么没声音。”
“我来。”
程章明接手,也费了点功夫才鼓捣出声。汤琰笑笑说:“下回还是开我的车吧。”
“下回?”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装成陌生人吗。汤琰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是啊,下回一起出门的时候。”
“嗯,同意。”嗓音透着一种十拿九稳的自信,让人莫名不爽。
汤琰勒令自己沉默。
谁知下一个路口刚过,程章明就又抛出一句:“你还剩几天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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