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只会互相毁灭。闻哲想。
“都这种时候了,”谢藤不解,“你还觉得那些故作出来的伪装能对我起效吗?”
“屠休……”闻哲试图阐述一个恰当的谎言。
“算了。”谢藤打断,“无论你再编造什么谎言,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又是这种自相矛盾的回答方式。闻哲想:明明厌恶被欺骗,却还要故作不在乎。
可是对方还活着,自己依旧有机会阻止“最糟糕的结果”。
“屠休,”闻哲再唤,“只要……”
“你知道吗?”
谢藤又用那种奇怪且不需要回答的提问方式打断了对方。
“当我从监控画面里看见你把白猪的脑袋按进马桶的那一刻,我兴奋得浑身发抖。”
闻哲没料到对方竟然能弄到监狱里的监控视频。
“我看了很多遍。可无论我看多少遍,都会无比兴奋。不止让我觉得畅快,还让我觉得你很诱人。”谢藤坦白道,“尤其是他们看你的眼神,从不屑与鄙夷到恐惧和敬畏的那种变化过程,让我意识到你口中的公平并非是不切实际的妄想,而是永远保有反击实力却从来不对弱者下手的绝对自信。”
“屠……”
“你知道吗?”
闻哲尝试打断,谢藤却提高了音量,再度夺走了对谈的主导权。
“我骗了你,也骗了大家。”他说,“我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过去,也不想知道如何回到过去。”
闻哲怔住。
“但我好奇未来。”谢藤说,“我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他说:“你肯定知道我的未来。”
他短暂停顿后修正。
“之前的我的确如此坚信。”
接着他再度停顿,重新修正。
“但是,某一天我突然就意识到,你其实也不知道我的未来。”
闻哲难掩惊讶。
“吃惊吗?”谢藤笑了,“看来我隐藏得不错。”
闻哲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就是你阻止我提及自杀的时候。”谢藤说。
“……不可能。”闻哲不自觉出声。因为那时他们刚相识不超过48小时,他不可能露出那么明显的破绽。
“可能的。”谢藤却道,“因为还有许多你没来得及注意的细节。”
“什么?”闻哲不自觉出声。
“你对过去只字不提,”谢藤说,“尤其是属于你的过去。”
闻哲突然明白对方在指什么,却被惊讶扼住了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你真的能往来于过去,为什么无法改变自己的过去,以至于让你的过去糟糕到不愿意想起,更不用说提及。”
闻哲说不出话。
“几次试探过后,我终于从你口中获得了一些证明,继而得出了另一个更为合理的结论。”谢藤说,“过去要么无法改变,要么不能改变。”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眨地紧盯着屏幕,没有错过闻哲眼底一闪而逝的变化。
“看你的反应,肯定是第一种。”谢藤了然,“那么如果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肯定就会迎来真正且彻底的死亡。就连你都无法阻止。”
第243章 调查类别:意外现象(3)
智慧是最为致命的武器,眼界却能人为制造出恐惧。这两样恰好都是谢藤的优势。
精神世界的平衡一旦遭到破坏,就会被任何不起眼的小意外彻底击溃。
听到对方坦然地道出绝然的宣言时,就算闻哲表面依旧能保持平静,脊背却也难免发凉。
谢藤的语气虽然像是在开玩笑,可闻哲知道对方有多认真,仿佛透过手机从地球的另一端传来,在闻哲周围扩散。
如同永不消亡的病原体。
从自毁的执着里拴住谢藤求生欲的只有复仇,一旦闻哲想将对方从仇恨中解救出来,就必须面对比之更甚的绝望状态。
这个无法感知痛苦的人,始终在想方设法地进行自我折磨,就连闻哲都无法为其找到除开死亡之外的解脱办法。
以自相矛盾为开端,却以循环为结束。
又一种死循环,让人只想用死亡来解脱……
——不!
“……屠休。”
闻哲命令自己剔除“造物主”对自己的影响,艰难地找回了声音并尽可能地稳住了声调。
“活着好吗?”他一字一顿地问。
“为什么?”谢藤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仿若死亡在他眼中才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你在忌惮什么,还是单纯在为我担忧?”
“我希望你活着,”闻哲表面平静,心下却在暗骂,“这个理由真的不够么?”
“真动听,”谢藤言行相反,完全不为所动道,“我发现,你的谎言总是特别动听。”
“屠休,”既然极具诱骗性质的惑人话语已经失去作用,闻哲只能选择最真诚的答案,“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执着的游戏是输是赢,不管你是否还愿意活下去,我都希望你能活着。”
“……是么?”谢藤呢喃般反问,却不期待回答,只是弯起了嘴角道,“被你拆穿的感觉真是一种无可代替的享受。这让我很想吻你,或者被你吻。”
“可以。”闻哲不知不觉加快了语速,“怎么都可以。但你得活着。答应我。好吗?”
谢藤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闻哲声音,手指则不自觉把玩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蓝宝石。
“屠休……”闻哲再度皱眉,停顿,“你的回答?”
“对你来说,”谢藤答非所问,“我是不是已经彻底区别于其他人,变得非常特别了?”
这次轮到闻哲沉默了。
但他沉默的时间极为短暂,很快再度出声,问:“你难过吗?”
突然跳出的问题让谢藤一怔,回神后神色骤变,不再盯着闻哲,而是茫然地望向它处。
“屠休,你还好吗?”闻哲当然已经察觉到其中的古怪,“回答我!”
“难过!?我怎么可能会难过?你忘了我根本没有感觉!?”谢藤终于出声,却是夸张的怪叫,“你凭什么总是命令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却一直以沉默的方式来忽略我的提问?”
“你有。”闻哲只反驳了对方前半部分的话语,继续忽略了后半部分。
“我没有!”谢藤否认,“我只是……”
“狡辩永远也不可能抹去任何事实。”闻哲笃定,“你始终遵守着自己所认定的特殊规则——这是你无法杀掉伦理的真正理由,也是你能跟家里人和平相处的原因,更是你没有解决掉那些叛徒的底线所在,而不是什么‘需要参照物’……从你记事开始至今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你早就构建了属于自己的人格,已经能不依靠参照物去自主思考了。”
海洋有各种各样的形态,暴虐不过其中之一,更多时候都会在阳光下闪烁出灿烂的美。
“就像你在权衡利弊的时候就会谨慎出手,可你同时也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去实现目的。”
闻哲不再把主导权拱手让给对方。
“按道理,当你无利可图之时,应该会摧毁一切,可你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拟定了一种属于自己的规则——只要别人不妄图去掌控你,你就不会攻击他们。”
就像对方口中的天使与恶魔。
“你只是欠缺那些正常的情感观,才会不自觉的寄生在别人身上……”
“那不是正好吗?”谢藤终于打断对方,“我不知道什么是情感,你根本就不会爱人,但我们会不断侵占对方的领地,再用相互折磨的方式驯化彼此——我们太配了,只要我们一起死,就不会再有人成为下一位‘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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