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闻谨的询问时他仍在怨恨之中,他绝不回复。
最多只能让这个的问题和昨晚他的问题相互抵消,勉强抵消。他冷落着闻谨,一连冷落到第二天,又忍不住赌气地想。
上一个仇恨已经勉强抵消了,闻谨再来问的话,他会纡尊降贵回答一下。
但不再有新消息。他置顶的聊天框始终冷着,闻谨像是遗忘了他一样,彻彻底底没再理过他。
闻谨来给他送伞和书他不是不高兴的。他从同学手里接过的时候都跟抢一样,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到桌上,还凶狠地警告高月帮自己看着,谁也不准动。
为什么把伞留给他?
他像个半点骨气也没有的小孩一样冲下来找闻谨,乱糟糟的疑问悬在他嘴边。
雨中他们对站着,今见鸣眼神动摇地闪了起来,猛然想起来自己下楼之前最想问的那句话,恶狠狠抓住他的手,道:“那是惩罚和抵消。只要你再给我发一次,我就理你了,你为什么不发!”
闻谨沉默着。
今见鸣的脸逼近他,又说:“该轮到你回答我了!”他张了张嘴,这次耳根红了一点,故意凶巴巴地问,“把伞给我是不是吃醋,不想让我和别人在一起?”
9.
闻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沉声反驳:“你在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心脏突然狂跳的那一下代表着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种被戳了痛脚的感觉,惶恐起来,甚至想要逃跑。
今见鸣不放过他,道:“我说你在吃醋!”
闻谨微微睁大了眼。今见鸣视线死死锁着他,一股脑儿说出来:“如果你只是想来给我送伞,那就不可能只带一把。你想见我的是不是?”
他没有,他只是……闻谨说不出口,发现自己的脑内辩解苍白无力。
如果说他没有抱着借此机会和今见鸣和好的想法,他自己都没法相信。
“你想凭着给我送东西为理由见我对不对?”今见鸣说,“然后看到我和高月走在一起,你才会突然撂下伞和书自己跑掉。”
他特地问过那个转交的同学,闻谨是站在窗边看了好久才走的。他最开始只是单纯的高兴而已,闻谨并不是不挂念他,只是别扭不敢见他而已。闻谨主动了,给了台阶,于是他心花怒放顺着台阶追下来,冲下来,闹了五天的矛盾刹那间一笔勾销。
今见鸣的脑子向来在这种时候运转得最快,看到闻谨只身走进雨中时他想着闻谨没有伞,瞬间恍然大悟,得出笃定的结论。他进一步紧逼,说:“哥哥,你吃醋了。”
雨势刹那间加大了,浇得闻谨的模样狼狈不堪。他咬着嘴唇,又松开,转移话题:“别淋雨了,回去上课。”
今见鸣道:“我不去。”
他们的头发都湿了,今见鸣的目光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锐不可当。
“为什么不回答我?因为我说对了?”
闻谨说:“你想多了。”
今见鸣道:“我想多了什么?”他不悦地质问,“我不值得你为我吃醋吗!”
闻谨看着他。
他心高气傲,从来都被闻谨捧在手里,被满足所有的愿望,理所应当要得到宠爱和疼爱。这是闻谨自己惯出来的,活该受着。
“不是你不值得。”闻谨终于道,“是我不配。”
他们决裂了三年多,重逢了将近两年,又维持了一年多的肉体关系。
今见鸣考上这个学校来见他时带着刻薄又孩子气的笑容,说独自一个人在外害怕,想要个熟悉的人同住。他还未成年,个头比自己矮上一点,于是闻谨从原本的宿舍搬出来与他一起住进双人宿舍。
同住的最开始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今见鸣不与他多说话,只是时不时看他,不笑也不怒,仅仅用一双眼睛盯着他看。目光都能处刑,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闻谨时时刻刻接受着他闷不做声的怨恨,绵绵如针的折磨,对他百依百顺。
闻谨也不是没有想过,小时候那个活泼又天真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答案一直在他心里。他也是元凶之一。
闻谨还是看着他,雨水顺着脸庞落下来。今见鸣的脸上有一霎的怔愣,又变得迷茫,紧接着是他看不懂的复杂的表情。
今见鸣已经比他高了许多,是个能够俯视他的人了,与当年的孩子完全不同。闻谨在他的面前显得矮小,毫无优势,好像困在过去走不出来挺不直腰一样。
雷声也隆隆地滚动起来了,声势合着雨势,像一张大幕压向地面。
闻谨试图张口,但心脏跳得很沉很慢,于是血液也流动不起来了,身体的活动实现得很艰难。他的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挤迫着,声带难以振动。于是今见鸣再一次抢先了,这次是真正的板住了脸,怒视着他问:“什么不配?”
记忆的裂缝被撕开,重新把血色的过往牵扯出来。
每年夏天闻谨总会去叔叔那儿住上一段时间,惯例的联络感情。他本不必住上太久的,只需要三五天,但自从叔叔结了婚后,他住下的时间就莫名其妙变得长了起来。
今见鸣妈妈早逝,又和爸爸关系不和,只有一个姑姑疼宠他。但今南秋嫁到了闻家,今见鸣只能够每年假期前来找她,像寻母的幼鸟。
幼鸟总是叽叽喳喳,扑扇着未丰实的翅膀,无数次对比自己大上一些的哥哥撒娇。他想要得到重视,然后得到承诺。他拐弯抹角地强调着,姑姑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不喜欢姑父,他看起来是个讨厌的人,讨厌的神经病。他总是用疯疯癫癫的眼神看姑姑,看到了就想把姑姑抢走。我想让姑姑回到我身边,但是好难,那么谁能帮我多保护她吗?哥哥可不可以呢?
那一次今见鸣来过了,又走了,只短暂停留了一个多星期,就要因为那对他来说毫无难度的升学而被带回家去。走之前他抱着今南秋不撒手,又可可怜怜拉着闻谨,小声说:“哥哥。”
闻谨问他怎么了,问了许多次,他才说:“哥哥,姑姑手臂上有伤。”
“像是被打的,但是她总是说没事,不让我多问。”他把这个秘密分享出来,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忧心忡忡问闻谨说,“可以帮我照顾姑姑吗?我真的很担心她。”
闻谨点过头的。他应允了。
闻谨始终绷着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碎裂开。他再后退一步,看着今见鸣的神情。
这一步好像在他们之间拉开了一层隔膜,成分是亏欠与愧疚,弥漫着酸苦辛涩。
“婶婶的事我没有忘,只是我不配去见她而已。对你也是。”闻谨说,“我只配补偿你。”
今见鸣的神情在这几句话的间隙里,硬生生冷下来了,原本面上的红也消失不见,像看着一个讨厌的东西一样看着他。
这才是他熟知的模式。今见鸣怨恨他,向他发泄不满。
闻谨自虐般地与眼前人对视着,身子被雨水浇得发冷,准备好接受一切。
“我最恨你这点。”今见鸣总算再次开口。
他的心口仍然不免揪了一下,违心的疼痛泛起,又被他强行压下。他再退了一步,但是今见鸣向前踏了一步,一下子把所有的距离都消除了。
闻谨的手臂被抓住,手指用力得让他骨肉发疼。
今见鸣再次质问他:“你为什么总不在该说的时候把想说的话告诉我?以前也是现在也是,非要拖到让我生气,让我不高兴,和我吵架你才开心吗?!”
闻谨嘴唇蠕动:“对不……”
话没能说完,他的尾音被吞没在唇齿中,今见鸣抓紧了他,遽然恶狠狠地吻了上来。
啃咬他的嘴唇,掠夺他的声音,搂紧他的腰像是要揉碎他的骨头,不管不顾地在这大雨中吻他。
像是对待仇人,但更像是又爱又恨。
第4章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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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雨从天顶一刻不停地下落着,嗒嗒的声音逐渐变脆变利,像一根根针,扎到身上时才再度融为水。
为避免眼睛疼痛他闭上了眼,剩余的感官被放大。于是闻谨在这瓢泼的雨声中听到他和今见鸣纠缠的声音,他喉咙发出的呜声,唇舌交缠时暧昧而急促的唾液搅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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