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出握着手机耐心等了很久,宋唐还是没有接电话。
于是他把手机放下了,又躺回了枕头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窗外风吹过植物发出的沙沙声和悦耳的鸟鸣就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会儿,林出听到沈风来走了过来,脚步声一直响到床边才停下。
林出缓缓的睁开眼睛,正与沈风来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挡住了窗外的光线,占据了林出的整个视野。
不知怎么的,林出的眼眶红了,于是眼前沈风来的身影就逐渐被水雾模糊了。
没想到沈风来竟然笑了,“一生病就哭,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林出愣了一下,本能用凶巴巴的语气反驳道:“我没有哭!”
沈风来又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然后他伸手掀开了被子,躺到了林出的身边。
林出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沉,然后就闻到了一缕淡到几乎消失的香水味道。他恍惚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沈风来。
“累了,让我躺一会儿。”沈风来从林出身后拿过一个枕头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这样一来,林出也不得不跟着躺了下去。
这张床很宽,被子也足够他们两人分享。林出和沈风来并肩躺着,这样的情景让林出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不过两个人都长高了很多,手长脚长,没法不碰在一起。小时候的林出比沈风来整整小了一圈,现在的个头也没有赶上,始终还是比沈风来要矮了几厘米。
沈风来把灯熄灭了,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昏暗之中。
林出想要看清楚沈风来的表情,于是又向沈风来挪动了一点,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
沈风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还是很想回去吗?”
林出几乎立刻摇摇头说:“我不想,我想留在这里。”
沈风来的声音低沉而平静,“那就陪我休息一会儿。”
林出的心里突然涌上了许多难以言明的酸楚,这一瞬间他感觉到沈风来就是沈风来,一点都没有变。于是他问:“你希望我留在这里吗?”
沈风来的气息出现了明显的起伏。随后他动了动,把一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垫到脑后,过了很久才看着天花板说:“是的。”
林出觉得那种酸楚的感觉一下子冲进了他的鼻腔。他出了一身汗,也没有换衣服,全身都很黏腻,可是这时候他再也不想思考什么,像小孩子时候一样抬起手抱紧了沈风来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剩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这么近的距离,林出觉得沈风来一定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到最后,沈风来深深叹了一口气,把手臂放了下来,搂住了林出,安抚似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作者有话说:
注:
[1]Four hand:四手联弹。两个人坐在一起同弹一架钢琴的演奏方法。
第18章 梦境与现实
林出病了两天,第三天就完全康复了。他总觉得身上还有些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在这期间,沈风来几乎时刻陪在他身边。有时候他们会在怀拉拉帕湖边闲逛,逛腻了就去马丁堡小镇上的酒吧街坐坐,有时候干脆就闲在院子里跟Zart玩扔球游戏。
林出不想破坏这种难得的融洽,所以他刻意不去提起某些煞风景的话题。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倒是越来越好,仿佛原先的那点尴尬都凭空消失不见了一样。
更多的时候,林出都无所事事地坐在湖边,看酒农们背着巨大的漏斗形背蔸在果园里来回,顺便观察葡萄的颜色是不是又比昨天深了一些,湖边的花朵绽放了几种颜色,又吸引了哪些动物过来玩耍。一坐就是一下午。
有一天早上他拿起手机看见社交app给他推送了新闻,是这一届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消息。大概因为林出是上一届金奖得主,配图竟然使用了他的照片。
那甚至不是林出参赛的照片,而是去年他参加威尼斯音乐节的时候拍摄的一张宣传照。画面上是雨后的森林和爬满青苔的废墟,白色西装的音乐家坐在绕满藤蔓的钢琴前闭着眼睛弹奏,恰巧有一束阳光透过头顶照在他的双手之上。
这张海报曾经被林出的粉丝疯狂抢购,他们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废墟之上开出的圣洁百合花。
林出怔怔地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点开了app,发现自己账号发送的最后一条状态竟然被评论了几万条。那条状态以林出的口吻说今年会暂缓一切工作,空出时间来留给自己,希望能在钢琴演奏上再上一个台阶。应该是Macheda女士代发的,赶在琉森音乐节和萨尔茨堡音乐节正式名单公开之前,以免被有心媒体乱写。
他揉了揉额头从床上坐起身来,把状态点开去看那些评论,发现大部分都是各国粉丝的表白,很多人都写了很长很长的评论,用非常动人的文字写下对他的爱,希望他能再次全球巡演,演奏柴一、拉二,哥德堡变奏曲那样需要高超技巧的经典曲目。
有人问他是不是打算闭关录制李斯特专辑,还有人问他会不会像继父奥尔西尼那样往作曲方向发展。还有更多微妙而奇怪的问题,其中一个粉丝问:“我们的Lin该不会是有恋人了吧?”
他出道很早,又是十分不显年纪的亚洲面孔,很多欧洲人至今还认为他是个少年。这条评论引发了一连串的哀嚎,很快就被顶到了最高的位置。甚至有人回复说:“实在难以想象有谁可以得到王子的心,我已经开始嫉妒她了!”
当然,不好的言论还是有很多,冷嘲热讽说他的演奏水准还不如某位音乐神童的、直接批评他喜欢商业炒作,阴阳怪气称呼他为“piano icon(钢琴偶像)”的,与为他说话的粉丝吵成了一团。
林出立刻把手机放下来,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也不要去想。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转向窗外,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窗外是绚烂的阳光,长长短短的鸟鸣在树林间响起,长夏和新秋缠绵成微风,吹来小孩子和Zart打闹的声音。
林出的情绪逐渐舒缓下来。
他突然觉得,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原来的生活似乎已经离他很远,远到甚至有些陌生了。
在沈风来的酒庄里,他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没有燕尾服和黑白键,没有鲜花掌声与镁光灯,也没有交响乐团恢弘繁复的音乐声。
这让林出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林出说不出哪种生活更好一些。他无法把心情整理好,只好尽量放空自己的情绪,也强迫自己不去回味与沈风来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情愫。
沈风来说“人们总要从美梦中醒过来,回到自己真实的生活中去”。
如果说沈风来把音乐当做一场梦境,那么对于林出来说,这样悠闲美好远离纷扰的日子就是一场梦境。
梦境与现实,已经完全混淆在一起。
那不如就放手让自己沉沦得再彻底一些。
林出下楼走到院子里,撑着栏杆往葡萄园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一个小女孩拿着个篮子,举高了顶在头顶,在草地上疯跑。Zart追在她的身边,也玩疯了,四只爪子上都是泥土。
生病的几天里,这个叫作安娜的女孩子来探望过两次,带来了水果和卡片。只是小孩子没有定性,每次都是来坐了一会儿就跑出去玩了。
后来林出才知道小姑娘的父母为沈风来管理着湖畔的酿酒厂,平时跟沈风来非常熟悉,经常带着周围的孩子在酒庄附近玩耍。
看到林出之后,安娜笑着飞奔过来。林出看到她的篮子里摆满了鲜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果子。
“你已经康复了吗?”安娜仰着脸问他。
林出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给她,“是啊,只是有点小感冒而已。谢谢你之前送来的水果。”
安娜大大方方地接过巧克力,想了想,又从花篮里拿出一束鲜花递给林出。
林出接过花,笑着逗她,“这么漂亮的花,专门去采来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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