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厂和运输车队几百号的人,事情很多,谭帅不在,黎阳脑袋里那根弦绷的紧紧的,一点都不敢放松,出国的事情,只在脑袋里想一想。
黎阳算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有些事情,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这个事情就算是其中之一。
到了B市的汽车站,俩人换车去往机场,在这里和大毛他们会和。
在机场目送了那架飞机起飞,黎阳才坐车离开,先去了农机协会。
郑铎出国时间比正谭帅要晚几天,黎阳一直在等他过来找自己,但是迟迟没见到人影,黎阳也没有在意,郑铎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事情肯定一堆,估计是忙不过来,所以才没露面。
果然,过了几天,在郑铎离开前的一日,给黎阳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在S市,有事情脱不开身,等到了美国,再联络。
稍后,黎阳收到了他用传真机传过来的中外合资办厂的案例和细节,拍地的事情,如果有需要,他会帮忙。
郑铎是个很守信用的人,黎阳在电话里说,这事不着急,就算是做好了方案,他们现在也没钱。
他挂了电话没多久,黎阳又收到了秦锐的电话,S市挨着穗城,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要拍地建仓库的事情,跟黎阳说,如果有什么他能帮上忙的事情,到时候打电话,特意说了,不包括借钱,他自己创业,手头也紧。
提到钱,黎阳就有些怅然。
从前谭帅在修理厂干活,他卖红薯和冰棍的时候,每天都能有进项,三天两头就要去一趟储蓄所,那个时候真的是很满足。
现在,明明比以前更努力干活了,但是却没从前轻松,每个月几百人的工资、社保、卡车的保险、修理费用,都是一大笔钱,他们现在要人有人,要车有车,要厂子有厂子,就是没有钱。
这个事情不能多想,否则叹气就会停不下来,抖落抖落脑袋,黎阳赶紧埋头干活。
大毛和谭帅一离开,黎阳和黄立安又搬回了农机厂住,没事就呆在实验室,这边宽敞安静,而且也暖和。
谭帅一到俄罗斯,就没回国那么清闲了,接到新一批货之后,开始忙碌起来。
新的一年,这片土地的寒冷依旧,首都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市场上对于进口货质量屡有不满,报纸和广播中时常听到对国货的声讨,而且还有很多离谱的风言风语。
这些怨言,国内很多商人都听到过,并不以为然,谭帅回来后,业务和交易转移到俄蒙贸易公司,这里面的蒙古企业,是周乐去蒙古国注册的一个空壳公司。
他们也在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成立了公司,只不过因为汇率和海关税费的原因,走那些公司不合适。
在国内正在过春节的时候,俄国警察突然检查最大的贸易市场,并且封锁了十几个大型仓库,成片的店铺被迫关门,无数的货柜被扣留。
将近二十万吨货物、店铺里大金额的备用金、营业额全都被扣察,在俄华商哀鸿遍野。
这次突然的检查和扣押货物,理由是灰色清关不合法,这些价值几十亿美元的货物被判定是走私物品,将会集中销毁。
这简直就是一场飞来横祸,和谭帅走的近的几个华商,他们价值千万的货物都被扣押,国内的货款给了,但是俄国这边的客户手里还掐着合同,如果不能按时供货,那就是违约,面临着巨额的违约金。
谭帅他们在市场的两个店铺也被强制关闭了,保险柜里面的几千美金想都不用想,靠近一点,就会被警察拦住,查居留证件,甚至会被带到警察局进一步审察。
诡异的是,他们同时经营中俄贸易公司和蒙俄贸易公司,前者被封查,后者则啥事没有,明明经营范围和场所都没有什么差别。
因为提前做了准备,谭帅他们的货物和交易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能够正常进行。
黑云遮日,大白天的,外贸公司办公室里面的灯亮着,送走过来借钱周转的华商,谭帅关上了门。
“他妈的,这群狗日的在针对咱们!”周乐气的使劲锤桌子,“我都打听了,同样的税收政策,其他商人进口的货物就没被查。”
周乐信不过俄国的银行,店铺的保险柜里放了两万多美元,这下好了,被抢走了,全没了,气的简直要呕血。
周乐说的没有错,但是那又怎么样,在人家的地盘上,就算是来横的,也没有地方可以讲理。
周乐又气又怒,像是一个即将要爆炸的炸药桶。
经历了突然的变故,谭帅看上去还很冷静,“你那边还有什么没交货?”
“还有两单……”周乐余怒未消。
“那两单我知道,从大毛那的仓库出货,你盯着点,别再出什么岔子。”
谭帅站起来烧水,泡了两杯,其中一个端给周乐。
苦涩的味道袅袅升起,周乐低头,看到被子里褐色的液体,有点惊讶,“你不是不喝咖啡,说一股糊锅的味儿?”
谭帅确实不喜欢那个味道,小时候他妈妈做饭,要么夹生,要么糊锅,他闻够了这个味。
“这个不一样。”看周乐不再放鞭炮了,谭帅喝了一口,道:“这是黎阳在美国给我买的。”
“俄国的咖啡和美国的咖啡有啥区别?”周乐不解的问道。
谭帅从来不喝咖啡,他当然不了解这个,又喝了一口,状似品尝了一番,然后道:“好像有点甜。”
嘴巴上这么说,周乐却看到他眉头不自觉的跳动了两下,笑骂道:“喝不习惯就不喝,装什么装!”
没有搭理他,谭帅将剩下的咖啡全都倒进了嘴里,然后又往杯子里倒水,晃了晃,等水不热了,赶紧喝几口,冲冲嘴里的味道。
这时,电话响起来了,周乐手快,接起来,那边是大毛。
谭帅从他手里接过电话,告诉大毛最近别开店铺,回莫斯科避避风头。
国内这边到处张灯结彩,黎阳和黄立安依旧一起过年,大年初三,陈泽默和孙浩就要远赴德国,在离开之前,他把自己手里厚厚的研究资料都给了黎阳。
他们两个是农机厂送出去进修的,学费已经汇给了德国的学校,生活费已经换好了当地的货币,都放在了行李里面。
在机场里面,孙浩看上去有些激动,一个劲的给黎阳保证,他到了德国一定好好学习,把那边先进的技术学到手,带回农机厂。
陈泽默坐在椅子上看书,黎阳有点担心他的生活自理能力,托付孙浩照顾一下师兄,有事就跟厂子里打电话。
孙浩连连点头。
等广播里喊了,在黎阳的催促下,陈泽默将书收起来,慢吞吞的跟黎阳说道:“上次那个逆变器的电路图,好像有点问题,你有空去找许老师问问。”
黎阳愣了一下,逆变器的事情,他只是感兴趣,所以抽空研究研究,没想到陈泽默还惦记着。
几个人拎着沉重的包往里走,陈泽默还在跟黎阳说分频分相电路的事情,直到上了飞机。
大年初五这一天,黎阳在厂子里值班,正在炉子上煮饺子,门开了,风尘仆仆的涂林站在外面。
自从黎阳把那台电脑“借”给他,这家伙放假就见不到人影了。
“饿死我了。”涂林把包放在地上,伸手打开锅盖,垂涎欲滴,“先来一碗。”
“还没熟。”黎阳扔给他一个面包,涂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球球走过来,先是试探着靠近,见这个陌生人没有啥反应,便开始舔掉在地上的面包渣。
吃完面包,涂林擦了擦嘴,看着毛茸茸的球球,喃喃道:“这狗有点肥啊……”
正在做作业的黄立安吓的一个机灵,赶紧打开柜子,拿着自己的零食放在涂林跟前,抱着球球去了隔壁。
吓跑了小孩和小狗,涂林叹了一口气,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你咋了?”看他脸色不咋好,黎阳问道:“你们公司不是初八才上班?”
“我有点事要处理,提前来了。”
这时,饺子煮好了,黎阳盛出来,先把黄立安的那份端过去,回来时,刚才还一副饿死鬼模样的涂林依旧在那躺着,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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