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穆行天起身:“妈,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郭梦心这才想起穆行天那边还有个等着他回去的情人。
换以前,郭梦心绝不会多问,反正这年夜饭也快结束了,早走晚走都是走,她懒得多管。
现在么,有秋澄不得已委身他人的事做铺垫,郭梦心想来想去,觉得这种事到底还是不正经。
她喊住穆行天,没多劝,就稍微提了下:“你想想小澄,这种事,一般都是对方巴着你有所图,终归对他对你都不好,趁早分了吧。”
又叮嘱:“分的时候还是得体面些,他想要的、该给的,就都给他。”
穆行天向来不显山露水的人,听完的那一秒,心底的情绪差点破个口子呼啸而出。
现在还用他体面的主动分开?!
他是被分的那个!
也已经被分了!
穆行天最终连应声都没有,抬步离开。
他去坐电梯的时候寇宴析缠过来,问他杜炎炫怎么了,是不是被哥骂了,刚刚莫名发了通脾气,年夜饭没结束就跑了。
穆行天这时候的情绪临近爆发点,满脑子都是郭梦心的话,以及秋澄在包厢里看过来时的陌生表情。
寇宴析说的这些在他听来格外聒噪,吵得他烦不胜烦,当场冷声喝道:“闭嘴!”
寇宴析:“……”
穆行天进了电梯便打给秋澄,和之前一样,始终不通。
他又打给司机,司机很快接了,穆行天冷着声音:“在哪儿?”
司机立即道:“酒店楼下。”
穆行天沉着嗓音:“他没坐车?”
司机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把自己眼前的情况如实相告:“没有,杜少爷把车拦了。”
穆行天挂了电话。
酒店门口,情况其实比司机告诉穆行天的还要复杂,且复杂很多——
先是司机得到指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等。
等来秋澄,秋澄却不坐,要走,司机怕穆行天怪罪,便拦住劝了下,没劝住。
没劝住,秋澄要走,杜炎炫这时候追了出来,对秋澄格外的不客气。
司机眼看着不妙,赶紧去拦,拦是不太能拦住的,动静还招来了酒店的大堂经理,场面一时相当混乱。
穆行天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司机拦着骂骂咧咧的杜炎炫站在车头,陆江淮则挡在站在车尾的秋澄身前。
穆行天跨着大步走近,杜炎炫刚好在骂:“你也有脸来见阿姨?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穆行天的眼风扫了司机一样,司机收到,不再管杜炎炫,立刻绕过车头上车。
穆行天也没管杜炎炫,径直来到车尾,拉开门,视线自动绕过陆江淮,沉默地看向秋澄。
秋澄抬眸看他、没动,穆行天平静地道了句「不是说坐我的车走吗」,秋澄这才绕过陆江淮,经过穆行天身边,矮身上车。
“哥!”杜炎炫不服气地喊。
穆行天看都没看他,也没看陆江淮,绕去另一边上了车,普尔曼很快开走。
杜炎炫当场气疯,陆江淮没管杜炎炫,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遥看黄牌轿车驶远的身影,反而一脸兴致,觉得有趣极了。
刚刚在楼下听杜炎炫嚷嚷的那些话,结合他在楼上的所见,怎么感觉……
啧,那小情人有点意思啊。
——
车上,穆行天和秋澄之间隔着一个中央扶手,扶手上是穆行天上车后从座椅上拿起来摆过去的那份他准备当新年礼物送给秋澄的资产文件合同。
隔板升上去,车行得稳,后排一片静谧。
秋澄无言,穆行天也沉默着。
过了会儿,秋澄落下隔板,吩咐前面的司机:“倚春路,谢谢。”
穆行天沉着嗓音:“回家。”
司机自然听穆行天的,没有变道,把车继续往老宅开。
秋澄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那停车吧,路边停下。”
车继续开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后排,等待穆行天的吩咐。
穆行天没说话,司机只得继续开。
没一会儿,隔板又被升了上去。
秋澄没说什么,侧头看向窗外,今天是除夕,路上车少无人,静得出奇。
秋澄的心底也很静,没有波澜,因为他在做自己想做该做的事。
就这么安静地一路开回宅子,车尚未停稳,赵叔便匆匆忙忙地迎出来,弯腰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落下,赵叔:“小澄晚上带珊珊……”
他原本想说秋澄的朋友晚上开车过来,把秋澄和珊珊一起接走了。
他起先以为是秋澄要带珊珊去朋友那儿玩儿,但秋澄走的时候跟他道了句「这段时间谢谢您」,他才觉出不对。
正要把这些告诉穆行天,突然看到车里的秋澄,赵叔愣住。
“我知道了。”
穆行天没说什么,升起车窗。
别墅一楼,不,是整栋楼都空了,赵叔不在,厅里只有他们。
还有的便是立在墙边的那棵至今没有被拆掉的圣诞树,树上挂的彩灯也亮着,原本是烘托节日的气氛,此刻却在寂静与冷情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是我问你答,还是你自己说。”
穆行天的神色不见平日里的温柔与温和,很淡,瞳仁的颜色比今晚的夜还要幽深。
秋澄却神色平平,除了比平时沉默些,看不出什么不同。
他站在圣诞树下、沙发后,垂眸静默了会儿,抬眸,那双曾经看着穆行天便能溢满笑意的眼睛,如今透露着陌生与疏离。
他平静地看进穆行天的眼睛里,平静地道出了一切:“我不打算继续了。我不可能永远做这种事。”
穆行天:“什么事?”
秋澄:“给你当情人,迎合你、满足你、服务你这种事。”
穆行天看着他,像审判席的法官,表现得十分冷静:“所以你一直在委屈自己?”
“算不上吧,求仁得仁。”
好一句「求仁得仁」。
穆行天缓缓靠近:“看来是我亏待了你。”
他审视地看着秋澄,如危险的肉食动物紧盯视野里的猎物,眯了眯眼:“是我给你的不够多?”
秋澄没有怯意,看进穆行天的眼睛里。
穆行天继续问:“还是我对你不够好?所以才让你有了离开的想法?”
秋澄打断他:“穆行天。”
秋澄回视,一字一句:“这都是假的。”
“我骗你的。”
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吐露着残忍:
“你怎么会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会跟你的那只猫一样?在雨夜被你意外遇见,在生活里让你频繁见到,让你一看到那个人就想起当年那只猫?”
秋澄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语气森然:“我,骗、你、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
“我靠近你,算计你,是因为我需要钱,也需要给珊珊治病。”
“我假意跟你好,是因为我需要你,我迎合你、跟你上床,也是因为我需要你。”
穆行天的声音沉到底:“现在不需要了?”
秋澄:“是。”
穆行天漆黑的瞳仁里,有隐忍的风暴在席卷。
秋澄心道:生气吗?难受吗?穆行天,你开始觉得痛了吗?
我就是要你气怒、要激怒你,要你情绪翻涌,就是要你觉得痛。
你不痛,我跟你在一起的这么久算什么?
你不气恼,我陪你这么久的时间,难道真的只是情人在服务金主?
穆行天,从今天开始,你见到我的每一面每一次,我都要你痛。
你一定要觉得痛。
只有这样,我才能走进你的心底,你心里才会有我。
但此刻,秋澄并不能切实的感受到穆行天的情绪,在那张沉默的面孔下,他亦不清楚眼前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在痛,反而是他自己,像被自己的这些话拿锋利的刀捅了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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