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凶她,她也只会更紧张,她也并不会知道凶她是让她放开手,时年心里想,可是他也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小姑娘这样的孩子真正有用的办法也只有强硬抱离了。
时年也弯下腰,他和小姑娘说松开哥哥好不好。
小姑娘没有理他,但是也没有尖叫。
时年试着伸手去抱她,小姑娘没有表现出抗拒,当然也不会表现出亲密。
这些孩子对拥抱这种亲密关系基本是排斥或者没有反应的,所以时年有心理准备。
没有抗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时年顺利的抱起了小姑娘,他问冉女士车在哪里,时年指的是那辆婴儿车。
时年查过很多资料,猜测小姑娘可能是对婴儿车有恋物癖,很多自闭症儿童都有“恋物不恋人”的表现,而且有一部分对恋物表现的比较极端。
可是冉女士却把他带到了一辆轿车前面。
“婴儿车呢?”时年平静的问。
“啊?”冉女士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辆很破的,墨绿色的婴儿车呢?”时年有一点不耐烦,“就是她经常坐的那辆。”
“哦,那辆,那辆坏了,送去修了。”冉女士略微有些慌张,她赶紧说车里有个安全座椅,水水也很喜欢。
时年点点头,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把水水放到安全座椅上,水水果然很顺从的坐在椅子上,然后任由时年给她系好安全带。
小姑娘全程没有看他一眼,她谁也不看,她的注意力又被手指吸引走了,她开始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时年看了一下小姑娘,然后直起身和冉女士告别。
但是冉女士,一位贵妇,他的妈妈,突然流下了眼泪。
“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时年顿了一下,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说,“我只是——只是猜的。”
“她,她是。”冉女士抿了一下嘴唇艰难的说道,“她是孤独症,已经确诊了。”
时年不意外,但是听到的时候还是心里一颤,他稳了一下心神问:“带她看过几个医院?”
“国外的,还有国内的几家权威的都看过了……结论都差不多。”
“她会说话吗?”
“暂时不会,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可能会,但是暂时她没有表现出说话的意识。”
“不能对视?”
“不能。”
“发育迟缓?”
“对。”
“那自理?”时年自己都要问到绝望了。
冉女士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不知道,现在还不行,有的医生觉得她,她情况比较——差。”
时年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他隔着车窗,看小姑娘依然在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小姑娘很漂亮,有一头微卷的浓密秀发,她穿着白纱裙,花边袜和黑色的软皮鞋,她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可是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不会说话,也不会看人,她可能路都走不稳,马桶也不会上。
时年扭过头,看着眼前的冉女士,冉女士已经在用手帕擦眼泪了。
多么倔强的冉女士,在弄堂里永远不低头的冉女士,对老公和孩子都很严格的冉女士,就在一家普通的水果店里,面对自己尖叫的女儿,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她束手无策。
时年也束手无策,他可怜小姑娘,但是他也只能是可怜小姑娘了。
时年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和冉女士说自己实在是要走了,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冉女士说送他,他摇摇头,说就在附近,不需要送。
冉女士自然明白时年的意思,她也没有强求,只说了句路上小心,就目送着时年离开。
时年在街角转弯,很快就消失在了冉女士的视线里。
冉女士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但是被她很快擦去。
她叫保姆开车,自己坐到后座和水水并排坐在一起。
水水还是在玩手指,冉女士看着水水,看着她一遍遍重复同样的动作。
“水水,刚刚那个是哥哥。”冉女士轻声说。
“……”
“水水,他是你亲哥哥哦。”
“……”
“他是比连哥哥还要亲的亲哥哥。”冉女士用极小的声音说,“他和水水一样,是妈妈的孩子。”
“……”
冉女士自然不会奢望水水会给出回应,她不会说话,她连“啊”“嗯”“哦”这种音节词语都不会说。
她甚至不会点点头和摇摇头,即使已经上了这么多节课。
冉女士看着窗外,窗户上映出她悲伤的脸。
“哥——哥。”
冉女士猛然回头,水水依然在玩着她的手指,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时年在第二天就接到了那家培训公司HR的电话,说他们公司已经录取了时年,请在规定时间内到公司报道,具体事项已经发到了时年的邮箱里,请时年及时查看,有问题可以联系他们。
时年捏着鼻梁,想起自己本来想问问连清这家公司的情况的,结果昨天让连清一顿搞给搞忘了。
他想着得赶紧问清楚,如果真的像妙安说的那样这家公司要不行了的话,他就发邮件给对方说自己不去入职了,这样也不会让对方太被动,自己也赶紧去找下一份工作。
于是时年拨通连清的电话,说真的,时年也不想现在就给连清打电话,毕竟昨天的事还历历在目,虽然他们常常做爱,但是……但是总觉得昨天是有点不一样的,很不一样,他不能确定仅仅是过了几个小时,连清能不能调整好自己。
他怕连清还是很难过……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难过的连清……
要不然还是不打了吧,干脆直接回绝掉,或者自己再问问妙安好了。
时年觉得自己接受不了消沉的连清。
连清在自己面前一直是骄傲的,是自信的,是幼稚的,也是潇洒的。
直到昨天,时年才发现,自己对连清的脆弱完全不知所措。
在连清的脆弱面前,时年是抵抗的,也是顺从的。
时年想着挂掉电话,毕竟电话只刚响了一声,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摁住那个红色的图标,对面就接通了。
连清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说,怎么啦,小beta,你这么快就想我了吗?
时年一下子哽住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第77章 狡猾呀人们啊(上)
连清照例给时年又打了过来,时年看着手机上闪烁的名字,终于有了点笑意。
接通电话后连清又是老一套说他们beta脾气怎么这么大,时年不耐烦的说人家beta啥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就这样,谁让你成天不正经。
“那你是有什么正经事吗?”连清没好气的说,“你找我的时候哪次正经过,你怎么能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呢?”
听见连清这样中气十足的说话,时年心里放松了不少,生活已经让他够烦躁了,如果连炮友都不能让他快乐,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了。
“真有正经事找你。”时年嘴角勾了起来,手里摆弄着那个野蛮生长的生草娃娃,“我有个事想问你。”
“爱过。”连清痞声痞气的说,“还有问题吗?”
时年不说话,也不挂电话,终于沉默了一分钟后,连清在手机那头叹口气,说祖宗,你是怎么做到靠脑电波操控我的啊,你不说话我都能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祖宗,开玩笑都不可以吗?
“你姓连,我姓时,谁是你祖宗,别总找机会跟我套近乎,我对乱伦没爱好。”时年笑了起来,他也不是故意沉默一分钟,他只是拿不准主意是挂电话直接拉黑,还是忍辱负重继续问连清,但是连清显然把这一分钟理解成了威胁。
时年觉得自己好冤枉,他哪有那么……凶?
在连清眼里他很凶吗?时年觉得自己还好啊,他觉得的人都不会凶,因为凶也是件很不的事,尤其是对不相干的人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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