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行行行,你别生气……”蓝军生说着,退出去了。
他一分钟后回来了,说:“我说了,他不肯走。”
又问:“要再说一次吗?”
“……”郑媛真的累了,说,“算了。”
蓝军生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郑媛沉默片刻,难以启齿地说:“你儿子,和隔壁家儿子……”
她不想用谈恋爱这么正式的词,也不想用“搞一起”那么轻佻的说法,便是卡在话中没词了,蓝军生等两秒,试探地接上:“在一起了?”
郑媛敏锐抬眼,愕然望向他:“你知道?”
“额。”蓝军生说,“我猜测的。”
郑媛仍瞪着他。
蓝军生无奈说:“蓝山高中时,我路过二高,想着给儿子舟一送点吃的进去……刚好撞见他们了。”
见郑媛表情骤变,又赶忙说:“当然他们没看到我。”
郑媛好一会儿才消化信息,怒道:“你那么早就知道了,还任由他们乱来?”
“我只撞见他们牵手!哪里知道他们在一起了!”蓝军生很无奈,“而且那个时候,舟一有奥赛,蓝山也有各种赛事,小孩子心理不成熟抗不住事,成绩下降是小,攀岩这玩意,万一他心态不稳,失误受伤了怎么办?”
郑媛听他长篇大论,憋火道:“就你有理。”
蓝军生只得再解释:“而且我想,儿子训练到处飞,两孩子分隔那么远,说不定分着分着感情就淡了……”
“可是他们现在还在一起。”郑媛还是生气。
“是。”蓝军生说,“你觉得,你让他们分,他们就会分开吗?”
郑媛沉默一秒,问:“你打算不反对?”
“不是不反对,反对也没用啊。”蓝军生微微叹气,“他们玩够了,自然会分开的。”
“那如果一直不分呢?”
“那就更管不了了。”蓝军生说。
蓝军生早知道蓝山和柏舟一恋爱的事大大出乎郑媛意料,她无法苟同蓝军生置之不理的态度,只能心烦意乱地赶他回去上班,让自己静静。
可怜蓝军生,刚回来又要出去,走时表情都哀怨了。
蓝军生没走多久,门铃响了,郑媛心里咯噔一下,不大愿意面对柏舟一,她拖着步子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潘诗。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潘诗身后,柏舟一拎着个大袋子站那,有点微妙的可怜,但潘诗却和不知道似的,笑着与郑媛打趣,“不让我进去?”
“你怎么来了?进来坐。”郑媛松口气,又迟疑看眼柏舟一,不知该不该邀他进来,她还纠结,潘诗已经亲昵挽住她的手,反手关门,把柏舟一挡外面了。
当妈的没意见,郑媛也不再纠结什么。
“你在愁什么呢,脸都皱巴了。”潘诗和郑媛在沙发上坐下,潘诗自然地说,“不是在愁蓝山和舟一的事吧。”
“好家伙。”虽然有些心理预期,但郑媛还是自嘲地笑下,说,“这件事就我不知道是吧。”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潘诗说,“大概一个月前吧,舟一告诉我了。”
“舟一和你说的?”郑媛又要生起气了,“蓝山什么都没和我说。”
潘诗停顿片刻,想起还在门口站着的柏舟一,她猜到郑媛知晓这件事的方式恐怕要比自己要更难接受一些。
两人沉默一会儿,郑媛问:“昨天老柏不让舟一进门,是因为这事吧。”
“嗯。”潘诗说,“他不太能接受。”
“我也不能。”郑媛硬邦邦说完,一口气又上来了,她问,“你能吗?两个男孩搞这种事,谁活在世上不是循规蹈矩老老实实的,他为什么要标新立异,他们凭什么要标新立异?”
潘诗叹一口气:“可能因为喜欢吧。”
郑媛安静片刻,嗤道:“喜欢有什么用?到时候社会压力下来,吃苦后悔了,就单凭这点幼稚活啊。”
潘诗见她愤愤反倒笑了,问:“媛儿,那你当时嫁给老蓝,是为了什么呢。”
她提旧事,郑媛忽地没话说了。
郑媛是书香家庭长大的独女,蓝军生是农村出来的穷小伙,蓝家村穷得过分离谱,村口连一条好路都没有,蓝军生当年借了辆摩托带郑媛见父母时,一路连续掉了三个土坑,把郑媛悉心挑的花裙子都摔得灰扑扑。
在那个不那么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郑媛要嫁给蓝军生,依旧受到家里极力反对。
潘诗笑着说:“说实话,我要是你,在第一个坑就摔东西走人了。”
郑媛咳嗽一声,表情有些松动,说:“后来不是证明了,也没那么差。”
“是啊。”潘诗说,“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也不会那么差。”
郑媛反应过来,说:“你是来当说客的啊。”
潘诗眨眨眼,有些俏皮地说:“毕竟我儿子还站在门口,怪可怜的。”
郑媛没好气地挥手:“叫他回去。”
“我可叫不动。”潘诗笑,“他现在比较听你的。”
潘诗有意想逗她乐,但郑媛实在是乐不出来,等潘诗走后,郑媛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和当事人谈过,便又起身,推门进了蓝山房间。
蓝山本来躺尸一样躺在床上,见她进来,刷一下坐直了,甚至还不自然地理了理衣领。见他如此紧张,郑媛又好气又好笑,说:“放心,你有比赛,我不骂你。”
蓝山安心一些,背稍稍松懈,又马上直起来,小心翼翼问:“那你能让柏舟一进来吗?”
郑媛立刻吹胡子瞪眼:“别得寸进尺!”
蓝山又蔫巴地缩起来了。
郑媛缓口气,开始审问:“什么时候的事?”
“高中。”
“高中?”郑媛更生气了,“好哇,你还早恋!”
“不是......”蓝山很努力地小声辩解,“我都同性恋你就别纠结早恋的事了吧!”
郑媛再一瞪眼,蓝山反应迅速地又缩起来,郑媛见他收缩自如,觉得自己迟早被这皮小子气死。
她恶声恶气地说:“这件事,我和你爸都不可能同意,你要不想滚出这个家,就好自为之。”
“是要让我分手吗?”
“你说呢?”
“我不分。”蓝山见郑媛又气起来,连忙嚷道,“你和我爸结婚的时候,外婆不是也不同意嘛!”
他还敢还嘴,气得郑媛要敲他暴栗,但手抬了半天,最后没敲下去。
郑媛和蓝军生的婚姻,最为反对的就是蓝山的外婆,郑媛的妈妈。哪个当母亲的乐意自己女儿嫁给一个一穷二白身后还拖着一大家子人的穷小子,那不就是去受罪的嘛。蓝山外婆不喜欢蓝军生,不答应他们结婚,郑媛和蓝军生是偷偷领的证,直到蓝山出生,外婆才得知女儿还跟那个穷小子在一起,差点没气厥过去。
后来好几年郑媛带蓝军生回家,外婆都根本不让蓝军生进门,后来勉强给进了。也是冷言冷语地讥讽,直到后来蓝军生踏踏实实工作,拼出一点事业来,外婆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女婿。
母亲总是为孩子好的,郑媛嫁给蓝军生,确实吃过苦,受过委屈,甚至躲在洗手间哭过。但现在回看回去,到少女时代,郑媛觉得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一样的选择。
每个人的现在都是由他的过去铸成的,21岁的郑媛不顾反对要嫁给蓝军生,19岁的蓝山不论如何都不会和柏舟一分开,从某种角度讲,也算是一种轮回。
郑媛怔了又怔,最后放下了手,蓝山还很窝囊地缩着,抱着头警惕她动作,郑媛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也忽然明白,自己这个劝分,是绝对成功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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