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老师一摆手,“孙老师你等一等,我先问的。”
语速太快谢澜跟不太上,但大概意思他是明白的。理综卷子他确实答得很惨烈,化学只乱写了几笔,生物一笔未动。
他叹口气对化学老师说,“在英国学过化学。”
“学了哪些?”老师立刻追问,“物质结构与性质,化学平衡,无机有机,电解水解?”
谢澜:“……”还没背到这些名词。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情况有点复杂。物质什么的,学过。平衡学过。电什么?电是物理学的。”
“……”
谢澜看着她迷惑的表情,自暴自弃道:“确实和国内有点不一样,反正目前我会的,就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
谢澜又补充了一句,“但这是昨晚新会的,考试时还不太会。”
化学老师眼神逐渐涣散。
另外几个化学老师也受到了震撼,纷纷放下教案开始对他行注目礼。
谢澜心里斟酌片刻,回头对生物老师说,“生物就简单了,生物没学过。”
生物老师:“……”
怕她对英国高中产生误解,谢澜连忙又说,“是我自己没有选。”
生物老师:“……哦。”
唉。
谢澜捧着真诚交流的一颗心来,但看这些老师的反应,似乎没有起到好的效果。
他内心向祖国老师们的责任心屈服,有些疲惫地往窗沿边靠了靠,就是上次窦晟在胡秀杰办公室靠的那个地方。
别说,还挺舒服。
化学老师僵了半天才缓过来,“老师没太听懂你的意思,就想问你学过哪些化学反应,不是问你知道哪些化学元素。”
她说着随手抽出一张空白的理综试卷,翻到一道题,圆珠笔在旁边空白处飞快写【CuSO4.5H2O==加热==CuSO4+5H2O】,问道:“拿这个基础题为例,发生什么变化?”
谢澜脑海里对了下中文,“硫酸铜受热分解,蓝色晶体变成白色粉末。”
“你这会啊!”化学老师把笔一放,“会你怎么不写,还空着?”
谢澜认真看着那道题的题干——
【北宋沈括《梦溪笔谈》中记载:“信州铅山有苦泉,流以为涧。挹其水熬之则成胆矾,烹胆矾则成铜。”现若将沈括提到的这种物质加热,你能观察到什么?】
好家伙。
谢澜犹豫下说,“我想先问一下,老师。化学题干用古文,这是国内独有的教育特色吗?”
化学老师皱眉,“什么意思?”
谢澜叹气,“意思就是,我不是不会,是不懂题,不知道该如何解答它。”
化学老师满脸问号,“这不就是不会的意思?”
“不是。”谢澜在心里重新组织语言,“这么说吧,如果我能懂这道题,我就能答了。”
化学老师麻了。
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仰头瞅着谢澜,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再问。
直到一个男老师说,“谢澜,你是不是不知道胆矾就是五水硫酸铜?”
谢澜一懵。
dan fan?
“什么但凡就是五水硫酸铜?”他犹豫了一会,“我是想说,但凡我懂这个题,我就会做了。”
鸡。同。鸭。讲。
办公室安静的让人害怕。
第11章 分班
谈话陷入僵局。
过了好一会,化学老师抓住了重点,“不懂题是什么意思?对知识点不理解,对考察的角度陌生,还是什么别的?”
谢澜倚着窗台,左手食指轻轻勾起又放下,那是一个类似揉弦的无意识的动作。
他有点焦虑。
交白卷的原因很简单,首先很多字不认识,其次认识的也不知道对应什么。这是事实,但却很反直觉——因为正常海外华人很少有读写能力像他这么差的,何况就算知识体系对不上,也起码该听过基本的氮氢铝镁之类。
他原本存了点蒙混过关的侥幸,因为根据经验,仔细解释后往往还会面临下一个追问——
旁边男老师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是对汉语理解有困难?诶,但你父母都是中国人吧?按理说不至于啊。”
来了。
谢澜一个激灵,离开窗沿。
“他们是中国人。”他下意识接道,而后语气变得迟疑,“但……他们,嗯,比较……”
比较少说中文。
或者说,在谢景明的坚持下,轻易不说中文。
“嘛呢?”
一个漫不经心又带着点不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窦晟顶着那一头没睡醒的头发晃了进来,满脸无语,“一起上学还带中途放风筝的,可真行。”
谢澜愣了下,“你来干什么?”
“窦晟在啊,正好。”化学老师招手,“胡老师说你们熟,你知道他平时的程度吗?”
“谢澜吗?”窦晟瞅谢澜一眼,“数学比我还高,世上罕见的神人。怎么了?”
谢澜努力忍着不翻白眼。
化学老师无奈,“你少贫。他化学交了白卷,说题不懂。”
“哦,这样啊。”窦晟回眸瞟着谢澜,冲他使了一个豆牌经典贱人眼色。
“……”
谢澜有一种今天会被坑死在这的预感。
窦晟扭回头没有立刻回答,先真情实感地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的困,打完后眼周一圈睫毛都湿了。
受他传染,刚才那个男老师也打了个哈欠。
然后生物老师也跟着捂住了嘴。
谢澜正想翻白眼,突然感到一种困意顺着脑门向下奔涌,钻入鼻腔。
哈欠——
“……”
这人有毒。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啊。”窦晟上前敷衍地瞟一眼卷子,“三岁去英国啊,能站在这大声说老师好我叫谢澜我是海归我的偶像是大帅哥窦晟,就不错了,你这又梦溪笔谈,又信州铅山的,到底是想难为死谁?怎么不让人直接默写古法炼铜呢?”
化学老师一愣。
但她很快就往后翻卷,“只有那一道是古——”
窦晟又点头,“这次不是分班吗,我给他支招让他专注物理的,我妈想让我俩一个班让我罩着他。”
谢澜:“?”
化学老师呆住,转向谢澜,皱眉,“你是故意不好好答的?看不起我化学?”
“……”
谢澜已经分不清窦晟是想救他还是想让他再死透点了。
但许久,谢澜还是轻轻嗯了声。
化学老师的神色开始复杂。
“一次小破分班考而已,有什么的。这样,下次月考,他——”窦晟回头一指,“化学七十,我保了。”
“能七十吗?”化学老师瞬间松气,又对谢澜说:“其实国内外教育不同,起点高低都是能理解的,无论是七十还是五十六十,只要让老师知道你大致是什么程度就好,别交白卷。”
“嗯。”谢澜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他顿了顿,又说,“下次考试,达到四班平均分。”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
正偷偷摸摸在办公桌笔筒里挑糖吃的窦晟动作一顿,而后轻轻勾起唇角,挑了片进口的巧克力饼干。
“有志气啊。”生物老师在一旁幽幽道:“那我生物呢。”
谢澜又一下子垮了。
“我先学学试试。”他沉默半晌说。
生物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谢澜隔着门依稀听见几个老师正顺嘴讨论这几天听到的他的事,原来数学满分已经广为流传了,但没人提他语文十六,估计老秦没说。
走远之前,听到的最后半句话是生物老师说,回去要先替他整理初中生物知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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