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集院弓弦掩藏住眼底的怜悯,提出异议:“我听佣人们说过,老管家摔断腿,不是因为那段时间,他疼爱的孙女出车祸亡故,所以他下台阶时精神恍惚,意外摔伤了吗?”
“不!什么意外!我觉得就是和臣干的!”
“证据呢?”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被抓住证据?我查过资料的,他这种人,就是很可能成为连环杀手那种人,只要惹过他的都没有好下场!一定是他干的!”
说到这里,伊集院真一郎紧紧握住女儿的肩膀,殷切地说:“幸好你醒悟过来了,爸爸以后会好好关怀你的,如果你不喜欢大宅,我们可以搬出去住!但是你千万不能再学习那种冷血怪物!你一定可以变正常的!只要你改正,变得正常,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如果爸爸和妈妈复婚,又或者再找一个对你温柔、能为你做榜样的好女人,或许再给你生个弟弟,我们就能组建一个完整的正常的家庭……”
沉浸在描绘未来蓝图中的伊集院真一郎,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变化。
伊集院弓弦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变正常?你还是觉得我不正常吗?”
“不,”女儿的表情与记忆中弟弟的表情一瞬重合,伊集院真一郎惊吓地立刻放开了手,但还是试图掩饰,“我不是这个意思。”
伊集院弓弦逼问:“那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被女儿挑衅,伊集院真一郎隐隐有些生气,耐着性子道:“我都说了吧!总之就是不要变得像伊集院和臣那种冷酷无情的样子,我不管他有多能干、多聪明,那是种病态!是不正常的!他没有正常人有的感情!”
“有正常人感情的你,又正常到哪里去?”伊集院弓弦步步紧逼,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你先害怕他、躲着他的吧?是你躲在祖母背后使阴招的吧?说什么从来没想过,不是人家抛了个钩子,你就迫不及待地付诸实施了吗?还说什么被鬼附身,笑死人了!”
没想到自己的坦白,却成为女儿攻击自己的筹码,伊集院真一郎不禁恼羞成怒,他又一次体会到在伊集院和臣面前那种任何小心思都无处可藏的袒露感,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你闭嘴!你怎么敢与你的父亲这样说话!”伊集院真一郎气冲上头,“你要是一心学伊集院和臣,那我也可以当作你这个怪物女儿不存在!”
伊集院弓弦放声大笑:“所以呢?弱精症的你,要找一个女人努力生一个正常的‘儿子’,还美其名曰是给我一个正常的家庭?伊集院真一郎,你或许是真的厌恶伊集院和臣,但你别以为自诩正常人的你,就高我们一等!你的自私和我们不相上下!”
“你真可怜,如果你再蠢一点,或许我没必要把话说明白,但既然如此……我就直白地告诉你,父亲,女人你尽管去找,但是,我绝不允许任何东西威胁我的地位。你别想再有其他任何子女,就算有了,你也别想那些恶心的东西能够平安长大!你最好相信我能做到,因为你知道我能做到!”
她在说什么?他的女儿口中,都说出了些什么?听到这样恐怖的话,愤怒和被伊集院弓弦再次刺激出的恐惧,让伊集院真一郎失去理智,对着眼前怪物似的女儿甩出一巴掌:“住口!”
少女被掴倒在地,却不发一言,她捂住脸,慢慢爬起来。
伊集院弓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父亲,因为她知道这样会让他想起他的弟弟。
她根本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如冰川一般冷漠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男人,仿佛在看什么低级物种:“没有能力,没有器量,害怕自己的弟弟,对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动手,自私、懦弱、阴暗、愚蠢、傲慢,我怎么会是你这种东西的女儿。”
动手后又后悔的真一郎紧握着拳头,咬牙道:“闭嘴!”
少女冷漠地剖析道:“害怕伊集院和臣,做了坏事又很后悔,还忍不住想要讨好他,或许你还在为他不骗你而偷偷自满着,想着,‘即使我那么做了,他依然对我是特别的,把我当作哥哥’,于是表现出对他关怀的模样,实际上,你的算计、恐惧、反复、不满和软弱,在那个人眼里一清二楚。”
“闭嘴!”
伊集院弓弦没有对面露挣扎痛苦表情的男人表现出任何同情,更加残忍道:“你在你弟弟眼里,什么都不是;在你母亲眼里,只是个表现她完美夫人的缺憾的道具;在你父亲眼里,只是个遵守规则的儿子;这个家唯一在意你的我,因为你被你的弟弟吓坏了,还被你拒绝至今……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个小丑,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
“啊——!”伊集院真一郎满面涨红,愤怒让他完全失去理智地大吼起来。
但是此时,伊集院弓弦忽然撞向桌角,磕破右额,不仅破了皮,还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结合刚才被扇红了的脸颊,她此刻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
伊集院真一郎吓得愣在原地:“你干什么!”
他看着女儿对他笑了一下。
她笑得那样可爱,像是他记忆里,女儿还很小、妻子还没离开的时候,伊集院真一郎一瞬恍惚。
他是不是不该动手的?
此时,伊集院弓弦拿出手帕,把什么东西从抽屉里取出来,扔在地上,她毫无征兆地惊声尖叫起来,拉开门向外跑去:“啊——————救命!!!救我!!!!谁来救我!!!爸爸疯了!!!他有刀!!!!爸爸说要杀了我!!!救命啊!!!”
伊集院真一郎呆呆地看着地面,那是一把刀。
听到尖叫声,值勤的老管家,拖着一走快就有些瘸的右腿,心急火燎地赶出厨房。
老管家看到他精心照料的、虽然有些娇蛮却不失可爱的、会在私下对他倾诉渴望父亲关怀的伊集院家下一代长女,惊慌失措的小主人,伊集院弓弦,满脸惊怖地逃下楼,她踏错了中间一级,滚了下来。
老管家又着急又心痛,不顾暴露瘸腿,跑着过去扶起她:“大小姐,你怎么样?”
抬起头的少女,简直是惨不忍睹,尤其是她右额的伤口,那伤口,让老管家心中剧痛。
伊集院弓弦哭着说:“管家,爷爷,救我,救我,立刻把我送去私立医院,求求你了,我不想死!!爷爷,救我啊!!!!!”
老管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抱起少女,冲出大宅,用权限打开大门,像是少女真的危在旦夕一般,火速赶往伊集院私立医院。
而家里剩下的主人们,还在争执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一郎疲于对看见地上刀子就吓到快昏过去的母亲解释,忽然想到什么,大声道:“快拦住她!不能让她走!她要败坏我的名声!”
“什么?你在说什么?这把刀究竟是怎么回事,”伊集院夫人停止哭泣,却无法理解儿子的思路。
真一郎气得暴跳如雷,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大门,但得到的回复是老管家已经带着大小姐出门了。
“不行,我要去追他们,”伊集院真一郎回想起女儿刚才那个微笑,背后生出冷汗,立刻就要往外走。
伊集院夫人拦住他,质问:“真一郎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解释清楚!你到底把弓弦怎么了!”
女儿的话忽然出现在他脑海:你在你母亲眼里,只是个表现她完美夫人的缺憾的道具。这个家唯一在意你的我……
伊集院真一郎心底一空,心急地推开她:“让开!回来再说!”
他冲到车库,逃命似的上了车,紧踩油门向私立医院赶去,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闯红灯,他无暇顾忌这种事,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伊集院弓弦一定是要害他,一定是在想办法给他带来不可挽回的危害,他必须去阻止她!
伊集院真一郎的车,没有按照规定驶入停车场,而是直接冲向了急诊楼。
他下了车,将追来询问发生什么事的医院安保推到一边,疯了一般跑进急诊大厅,终于,他看到一瘸一拐的老管家,和被老管家抱在怀里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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