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总裁被反攻(32)
老爸出事那天,他很难过很伤心,但顾离钊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没有多余的感觉,只记得很难受很难受。
而今天,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毕竟死的是他的杀父仇人不是吗?
他应该开心才对,但他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非常非常难过,他痛苦地弯腰蜷缩在卫生间的洗手台旁,一只手死死握住洗手台的边缘,手背痉挛虬结。
他感觉不是顾离钊死了,而是他的整个内心世界崩塌了。
对顾氏集团的清算并没有因为顾离钊的突然去世而暂停,只不过会议室的主持人变成了董事林坦天,他是众多董事中拿了杨家最多好处的一个。
楚霈被张律师送回了顾离钊的别墅,那间别墅其实一直是在老顾总名下。
天已经黑了,管家和仆人们也都知道了那个噩耗。
屋子里暖黄的灯光很亮,但楚霈莫名觉得很冷,管家和仆人们脸上显露出宛如复制粘贴的悲戚神情。
楚霈脸色苍白,喜怒哀乐都被严丝合缝地隐藏了。
"阿落......"顾离钊不在了,管家也就试探地唤了声他小名,"你没事吧?"
楚霈无神地看了他一眼,房子被低沉悲伤的氛围死死压着,他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向楼梯,管家也紧随其上。
他走进和顾离钊同床共枕的卧房,他没有开灯,凭着直觉和微弱的视线走向那张床,然后坐在床边,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捂住脸。
他没有哭,他不能为仇人哭,这样对不起老爸。
虽然顾离钊的死是意外,但他也为老爸报仇了,他应该高兴。
他的报复计划完成得多漂亮啊,顾离钊不仅被挤出了国内市场,还为此失去了生命,他的计划太完美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完美。
"哈哈哈。"
他努力干笑了几声,可声音里没有一丝喜悦,反而令站在门口的管家听出几分疯癫的痛苦。
那种悲伤到极限的笑声。
管家考虑着要不要走进房间,楚霈使劲揉着眼睛,他没有抬头,愧疚地问道:"钟叔,你恨我吗?"
管家站在门口劝道:"阿落,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我怎么会恨你呢?这事不怪你,这是个意外,谁也没能想到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都很伤心。"
他的安慰并没有让楚霈好受一些。
因为楚霈知道他不懂,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复仇计划,顾离钊很可能不会死。
楚霈:"钟叔,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帮我开下灯吧。"
管家给他开灯后关门离开。
楚霈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长达两个小时,当他抬起头准备走向浴室时,双腿抽筋麻木得厉害,他坚持一步步往浴室挪,手扶着墙壁拐进。
他看到镜中自己的眼睛布满了可怕的红血丝,脸色极度难堪,他打开冷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用力刺激着他的肌肤毛孔。
随即他又不脱衣服站在了淋浴喷头下面,冷水哗哗地冲刷着他的身体,他冷得直哆嗦。
临睡前,楚霈有意吃了两颗安眠药,然后他侧身蜷缩在顾离钊习惯睡的那边,体内一阵痉挛似的抽搐,他张开嘴无声地痛苦咆哮。
即便有安眠药的帮助,他睡得也没有很沉,在后半夜的时候又被梦魇缠住了。
他的梦魇总是和顾离钊相关。
顾离钊都死了,他还是摆脱不了他。
以前,他的梦是顾离钊拿着皮鞭抽打他;现在,他的梦是顾离钊坐在钢琴面前弹曲子,梦里的顾离钊温润儒雅,他弹琴时会偶尔冲他微笑。
这个梦很温馨,但却让他更加难受。
他看到顾离钊的形象慢慢后退,从26岁的顾离钊到23岁的顾离钊、22岁的顾离钊、21岁的顾离钊、20岁的顾离钊......10岁的顾离钊、9岁的顾离钊......6岁的顾离钊......
原来,顾离钊每个年龄段的形象都根深蒂固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想挣脱想远离这个梦,他用尽全力睁开眼,不住地喘着粗气。
楚霈抬手摸了把脸,脸上满是汗水,虽然没有一滴眼泪,可眼睛很痛很痛,痛到差点没法睁开。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了老爸的坟前,只有看到老爸的墓碑、老爸的遗照,才能减缓他对顾离钊去世的痛苦。
"爸,我为你报仇了,顾离钊昨天死了,很意外......大概是天意吧,"他咬了咬牙说道,"你高兴了吗?你泉下有知应该会高兴吧。"
楚霈双手插兜默默注视着老爸的黑白照,任由秋风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风里似乎有雨水的味道。
看来昨天酝酿良久的那场雨今天终于要落下来了。
楚霈:"我是不是特别不孝,顾离钊死了,我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不过这不重要,你开心了就好......你开心就好。"
"他今年才26岁,太年轻了......其实他不用这么早死,如果他还活着,我还可以多折磨他好久,生不如死不比死更残忍吗?就像他当初对待我那样......但他现在其实对我不那样了,他对我还挺好......我又在胡说八道什么,爸,你肯定不爱听这些,我也是糊涂了才说这些废话......不对,他的生日是圣诞节......他还不到26岁......"
楚霈站在老爸的坟前自言自语,连绵的秋雨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他在如烟似雾的雨帘中伫立了半个小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下雨了。
墓园的工作管理人员赶紧撑着一把透明塑料伞跑近他,并把手里多余的透明塑料伞递给他:"楚先生,下雨了,伞你拿着吧。"
"不用了。"
楚霈推开他的手,抬手立起绒呢大衣的领子,继续双手插兜埋头离开。
回到别墅后他终于发烧病倒了。
管家请来了顾家的私人医生,给他开了退烧药,还吊了一瓶盐水。
他躺在床上右手插着针,左手拿着手机。
从昨天到现在,杨思林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他都没有理,那些内容千篇一律,因为顾离钊死了,所以约他庆祝。
除了杨思林以外,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朋友和工作伙伴给他发送慰问消息,他们都以为顾离钊和他关系非常好。
小田:「哥,顾总的事剧组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导演没良心,都这个时候了还催你快点回来演戏,我都看不起他,不过......哥,你也节哀顺变,不要太难过了,话说你什么时候能回剧组哇?」
楚霈想了想,拍了一张输液的手照发给她:
「生病了。」
小田:「那我给你再请三天假吧,哥,你要注意休息啊。」
楚霈:「知道了。」
*
顾氏集团过于庞大,其清算过程和项目也非常复杂,但林坦天会随时向楚霈报告相关情况。
楚霈三天之后回到了剧组,企图利用密集的工作强度转移内心崩塌的注意力,他也确实做到了,可这部剧是顾离钊专门为他投资的大男主剧,剧情一旦涉及到家国情仇等感情流露,他都崩溃得不能自己,让旁人不知他是入戏太深还是触景生情。
顾离钊的追悼会定在下月初十在美国纽约举行,因为飞机失事没有尸骨,只能做衣冠冢,管家提前一周收拾了顾离钊喜欢的几套衣裳飞去纽约。
从进到剧组的第一天起,楚霈就不分日夜地忙于工作,追悼会的事儿还是小田看了新闻才告诉他。
他纠结了十几分钟,最终决定向导演请假三天参加追悼会。
当天晚上回酒店打开手机,他才看到老顾总邀请他参加追悼会的消息,看来顾离钊并未把他在复仇计划中扮演的角色告诉二老。
估计二老还以为他只是被人利用吧?
楚霈从上飞机到抵达殡仪馆门口,一直心神不宁。
顾离钊的灵堂布置和其他死者的灵堂布置没什么区别,黑白主调的布条悬在梁柱和檐下,外面和里面都规规矩矩地摆放着悼亡者送的花圈。
受邀参加追悼会的多数是顾氏集团海外的合作伙伴,基本都是外国人。
他混在人群里远远地看到顾离钊沉重的棺椁,上面绑有黑色的花,顾父顾母神情肃穆,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