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94)
面对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灰蓝色的眸子,陶风澈的脑海中简直就像是有一团粘稠的浆糊,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了。
他最终泄气地叹了口气,确认随月生今天晚上没有别的工作后,跟他一同往家庭影院的方向走去。
第80章 混蛋
陶家祖宅里有专门的家庭影院,不管是荧幕还是音效都是超一流的水准,对于陶风澈而言,去外面看电影反而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还是在汪源的力邀之下,一同去电影院看了某部同学间口碑极好的大作,主演是解玉书。
从电影院出来后,看着周围好评不断的观众,陶风澈简直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是不是跟大众脱节,连带着对电影院都产生了些微妙的心理阴影。
所以二人今晚当然还是选择了待在家里。
陶家的家庭影院有专门合作的院线方,后者会定期将片子拷贝过来,大多数时候甚至比院线上映的时间还要早,根本就不用担心影片的时效性问题。
最近适逢暑期档,电影院里一连上了几步投资过亿的大片,在门户网站的评分都不低,若是放在平时,陶风澈或许还会上网搜一下影评,再挑拣一番,但今天不一样。
“跟随月生一起看电影”这件事,意义远远大于了电影本身。陶风澈对影片内容完全丧失了要求,即使是让他跟随月生一起看那只长得像吹风筒一样的粉红小猪主演的少儿益智片,只要随月生没意见,他也能乐呵呵地看下去。
随月生一连选了几部,陶风澈都说好,他干脆也就不问了,随便选了一个评分不错的科幻片,跟陶风澈一同靠在了沙发上。
两个人坐得很近,肩膀微微相抵,夏季衣服布料轻薄,陶风澈甚至能感觉到随月生瘦削的肩胛骨。
……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陶风澈心中喃喃。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就连心脏都为之停跳了一瞬,下一秒,它变本加厉地跳动了起来,像是要从嗓子眼中直接飞出来似的,陶风澈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调匀了呼吸的节奏。
家庭影院是陶家唯一一处不是中式古典装潢的地方,沙发选用的是国际一线奢侈品牌的家居线,靠上去很是柔软,不过片刻,随月生就彻底松懈了下来,像是一把归鞘的宝剑,敛去锋芒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虽然随月生前两天都还在电话里跟荆宁嘴硬,说什么“家里有保镖特别放心”,可实际上,他还是担心得不行,要不然也不会刻意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硬生生将原定一个星期完成的工作挤在四天内搞定,又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静浦了。
房间里气温适中,沙发很软,令他牵肠挂肚的那位未成年alpha也没惹出什么事,此时正坐在他边上,呼吸声很是均匀,一切都让随月生觉得很安心。
即便耳边回荡着音效极好,让人身临其境的枪林弹雨声,在这样的氛围中,随月生还是小声打了个哈欠。
紧接着,他的眼睛开始不受控地微微眯起,继而便像是涂了强力胶水一般粘合了起来,再往后,他终于被扑面而来的困意所击倒,脑袋顺着惯性在空中狠狠一点——
在随月生即将栽倒的上一秒,陶风澈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将他扶住了。
从随月生自以为不着痕迹的那个哈欠开始,陶风澈的全副心神就已经放在了他的身上,一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监视着前者的举动。
“英雄救美”后,他偏过头仔细看了看,确认随月生已经睡熟后,便试图将他的头揽到自己的肩膀上来。
……这样总比他悬空睡舒服点,要不然脖子会疼的。
陶风澈在心中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再一次忽略了那个“直接将随月生叫醒”的选项。
为了保证观影效果,室内的灯光已经全部关闭,全靠荧幕上的画面照明。随月生坐在陶风澈的右手边,他刚才便是用左手将对方扶住的。
在昏暗的光线下,陶风澈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摸索着抚上随月生的头,想让他顺理成章地靠过来,可落点却一个没找准,一个不慎,拇指擦上了随月生的唇。
他不是故意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直接松开就好了,可陶风澈却彻底愣在了原地,下一秒,他鬼使神差地按了一下。
触感柔软,像是某种上好的琼脂,又像是海中的旋涡,亦或是林地中的沼泽,仅仅只是这么一下,陶风澈便感觉自己要陷进去了。
理智告诉陶风澈,他现在应该赶紧收手,然后装作无事发生,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可那一贯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却忽然间离家出走,他像是着了魔,拇指像是被黏在了随月生的下唇上,他甚至还轻轻抚摸了一下,态度之珍重宛如面对着某样举世无双的无价之宝。
……这么软,应该很适合接吻吧?
陶风澈定定地看着随月生微张的唇,忽然间冒出来了这么一个念头。
下一秒,心魔骤生。
毕竟隔了十年光阴,从在陶知行葬礼上见到随月生开始,他的态度就一直带着些疏离,像是镜中月,水中花,像是所有虚无缥缈、不可据为己有的东西。
人如其名,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轮高不可攀的月亮。
可他现在睡着了,还睡得很沉,对适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这样的时机简直千载难逢,只要凑过去,就可以亲上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了,而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陶风澈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他眼中的渴求与偏执几乎能将人点燃,屏气凝神地凑过去,顷刻间,二人的距离瞬间便拉得极近,随月生平缓的呼吸落到他的脸上,吹拂起那些细微的绒毛,陶风澈整个人都感受到了一阵刻骨的酥麻,就连手指都微微发着抖。
他几乎都已经要亲上去了,可忽然间却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寒意在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他跟之前那些伤害过随月生的人有什么区别?
那些被挫骨扬灰的alpha至少还没有行动,而他这个被随月生当做家人的弟弟,却已经付诸实践了。
随月生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自己?
……他得多伤心啊。
陶风澈心中猛地一痛,心魔以摧枯拉朽之势呼啸而过,又被他强行压回了心底。
人体在冷到极致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温暖的幻觉,而陶风澈此时整个人都开始发烫,仿佛被串成了串放在火上炙烤,他僵在原地没有动弹,唯独一张脸上青红交加——既懊恼自己刚才鬼迷心窍的想法,又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真正付诸行动,与此同时,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对随月生的埋怨。
——你怎么就这么不设防啊?!
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简直对不起手上戴着的那个扳指,又好像是打定主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似的。
是因为在弟弟面前,所以很放心吗?
可我一点都不想当你弟弟。
陶风澈狠狠抿了抿唇。
那双尾端微微下垂的眼睛肿满是暴虐,像是在酝酿一场飓风,但随月生却置身于飓风的最中心,最平静不过的地方,饶是周围飞沙走石,他这里也依旧风平浪静。
陶风澈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泄气地退开了。他将随月生安置在沙发上,又给他找了个抱枕充当枕头,再找了张毯子给他盖好,做完这一切后,他迅速起身,再顾不上看电影,逃也似地转身走了。
他亟需去洗个冷水澡清醒一下,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控制得住。
“咔哒。”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合拢,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响,下一瞬,随月生睁开了眼。
他眼中困意犹在,脸上也依旧没什么表情,唯独一双耳朵红的像是能滴血,烫的他差点打了个哆嗦。也幸亏是在光线昏暗的影院里,要不然陶风澈绝对会发现他的清醒。
随月生不自然地轻咳了一下,他眨眨眼,伸手碰了碰仿佛快要自燃了的耳朵,又摸了摸挺翘的鼻尖,最终碰上嘴唇,在陶风澈适才抚摸过的位置停了良久。
他终于开口,吐出一句几不可闻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