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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边(26)

作者:凉蝉 时间:2018-02-02 23:22:11 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宋丰丰把他推开,径自到一边继续收拾垃圾。
  只是心情突然低落了,他闷闷干活,一直到回家都感觉高兴不起来。
  宋丰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郁闷,但回家的路显得长了久了,他没人可以聊天。
  越是靠近兴安街,他越是觉得惆怅。喻冬啊……他心里翻滚着许多想法,个个都和喻冬有关。
  他太好了。宋丰丰想,一个人如果那么好,怎么会不被人注意到呢?
  可他希望喻冬藏在深深深处的温柔,除了自己,谁也别知道。
  很快到了玉河桥,宋丰丰停在桥面上,发呆片刻,突然冲着喻冬二楼的房间大吼:“喻冬!打球!”
  半分钟后,喻冬抱着篮球冲到阳台:“等你很久了。”
  他笑着对宋丰丰挥挥手,转头下楼。
  宋丰丰不郁闷了。
  转眼到了十二月,期末考试成了所有学生最关心的事情。三中校园里弥漫着一股战斗的气氛,宋丰丰的足球队也暂时停止了训练。喻冬和张敬他们所在的两个尖子班压力巨大,期末考是全市统考,全市排名,三中和华观都鼓足了劲要在对方手里抢夺地盘。
  圣诞夜也要上晚自习,十点过后他们才匆匆蹬着自行车前往教堂领取礼物。师父对宋丰丰印象深刻,没有给他笔记本和笔,反而塞了他一大包糖。
  宋丰丰神情严肃:“我要笔记本,我不吃糖了。”
  那包糖转移到了他身后的喻冬怀里。
  三人在海滩边上放了烟花,张敬许愿说希望明年能够成功表白,宋丰丰和喻冬连忙提醒他说出来就不灵了。张敬顿时脸色苍白,又默默许了一个。
  回家路上喻冬问宋丰丰许了什么愿,宋丰丰不肯讲,只是模模糊糊地说:“反正和你有关的。”
  喻冬:“我的愿望也是和你有关的。”
  宋丰丰大吃一惊:“这么巧!”
  两人傻笑一阵,都想继续问,又怕对方真的讲出来,愿望不灵验。
  这一年的春节,宋英雄总算和宋丰丰一起过了。过了十二点,喻冬在家门口点燃鞭炮。鞭炮响完之后他下意识地看向玉河桥对面的宋丰丰家,忽然见到宋丰丰家二楼阳台上挂着一个人。
  他大吃一惊,心想这个时候还有人入室行窃?连忙跑过去。
  才走到玉河桥中央,挂在二楼那个人也跳了下来,正是宋丰丰。
  “生日快乐!”宋丰丰乐颠颠地跑到玉河桥上,把藏在自己怀里的东西给他。
  喻冬又是吃惊,又是紧张: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是温暖的,还带着热乎乎的气息,被一块布抱着,在自己手里蠕动。
  他小心翼翼揭开毛巾,看到了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
  那是一条小狗,很小很小,瑟缩地趴在毛巾里,被新年的炮声和烟火声吓得瑟瑟发抖,一直往喻冬怀里钻。
  喻冬下意识地把它抱着,像抱一个小婴儿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宋丰丰问他,“我昨天领回来的,是教练家里的狗生的,和它妈妈一样漂亮,全身都是黄的,只有耳朵尖尖和爪子上有黑毛。”
  “怎么……怎么送我这个?”喻冬回不过神。
  “让它陪你呗。”宋丰丰说,“我下学期要出去踢球踢很久,你看到它就想起我了。”
  他说完之后觉得这话很古怪,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连忙补充:“也可以看家护院啊。周妈年纪大了,你晚上又要去上晚自习,家里有条狗比较安全。你……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那小狗在喻冬怀里找到了温暖舒服的姿势,发出低低的呜呜声,仿佛呓语。
  “喜欢……”喻冬小声地说。
  灿烂的烟火从城市各处窜起,《难忘今宵》的歌声喧闹,天空和海面都是亮的,停靠在玉河桥下面的废船也被这光照亮了,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喻冬看着宋丰丰又说了一遍:“特别喜欢。”
  他皮肤黝黑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句话里连耳朵根都窜红了。
  度过了一个舒适的寒假,迎来返校日的学生各个都似乎胖了一圈。郑随波感冒了,不停地擤鼻涕,脸色苍白。
  喻冬问他怎么了,郑随波狠狠地说了一堆吴曈的坏话,比如冬天还要玩水枪。
  新学期的第一个重要话题不是别的,是关于山海公园的。
  山海公园不存在了,那块地已经被地产商买下,从一月份开始施工,将整片海滩都给填了。
  这据说会成为这座城市最高端的一个楼盘,背山面海,黄金福地。
  “以后不用去山海公园春秋游了。”有人笑着说。
  喻冬一开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上了两节课之后,他突然想起了张敬、关初阳,还有生物标本协会的活动。
  海滩消失了,那些海螺呢?
  张敬的脸色和他一样沉重,关初阳消失了一个上午,只有书包放在位置上,人却不见了。
  放学之后张敬打听到关初阳一直都呆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想去找人,但晃了一圈,都说关初阳已经走了。
  宋丰丰给喻冬发短信让他值日结束之后就到楼下等,喻冬锁了门,推着自行车在教学楼下的花圃里发呆。
  坐了片刻之后,他看到关初阳从操场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看上去很不好,双眼通红,像是哭过了。
  “怎么了?”喻冬紧张起来,他没应付过哭泣的女孩子。
  关初阳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擦擦眼睛,盯着喻冬看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点点头:“对,你也是标本协会的人。”
  她沉默片刻之后,艰难地说:“标本协会没有了。”
  喻冬:“……?”
  关初阳:“不存在了。就在刚刚,它被生物协会吞了。”
  三中的生物协会比标本协会成立得更早,一直都主攻国内外各类中学生生物知识竞赛与实验,和专门要研究标本的关初阳完全不一样。
  因此关初阳才会自己申请成立一个标本协会。
  她和张敬在寒假期间,接受了海洋学家和他的同学的指导,完成了一份很有价值的山海公园近海海滩贝类研究报告。
  “海滩消失了,你还记得我和张敬当时去找的那种海螺吗?”关初阳用纸巾擦擦鼻子,坐在喻冬身边,“它们再也找不到了。”
  它们彻底失去了适宜生存的环境,就要从地球上消失了。
  生物标本协会的学生所做的报告,以及张敬拍下的一堆实物照片,这个时候突然变得重要起来。
  早在返校之前,关初阳就接到了老师的电话,隐晦地跟她提过,生物协会想要加入这份报告的研究工作中去。
  关初阳当时就立刻拒绝了。报告已经完成,没有理由再让生物协会这些从未参与过的人冠名,这是没有道理的。
  然后在开学的第一天,她就被请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与各位老师长谈了一个上午。
  “成立不足一年的社团不能外出参与任何评比,所以我们的报告是没办法去做什么的。”关初阳跟喻冬解释,“但是生物协会可以,而且他们有一个特别想参加的学生创新比赛。他们手头上现在没有任何成形的项目,所以瞄上了我们协会做的事情。”
  关初阳和张敬去研究贝壳,原本就不是为了参加任何比赛。在翻阅了标本协会这一学期的活动之后,老师表示,由于标本协会的性质与生物协会重叠,而且活动次数太少、会员太少,当初的申请就不应该被通过。
  喻冬终于听明白了:“……所以,直接把标本协会取消了。”
  “不是取消,是抹掉了。从来没有标本协会,只有生物协会。我们四个人的名字现在已经转入到生物协会名下,我和张敬做的那份报告,当然也是他们的。”关初阳紧紧抓着手里的纸巾,眼泪又涌了出来,“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你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关初阳低下头,声音哽咽,“我和张敬,还有你跟宋丰丰的名字都写在报告上。宋丰丰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的,你成绩那么好……尤其是张敬,他和我是报告的主要完成人,所有的照片都是他拍的……如果我不答应,他的奖学金资格会被取消,甚至离开我们班。”
  喻冬完全惊呆了。
  他只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恶心感觉,从背后慢慢爬上肩膀,压得他抬不起头。
  “孙老师帮我们求情,说了很多好话,最后他们说只要我把报告给生物协会,我和张敬都不署名,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关初阳浑身发抖,眼泪一直往下流,“我要怎么跟张敬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生物协会的指导老师有来头的……她老公是……”
  她紧紧咬着牙关,没有继续说下去。
  喻冬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关初阳,只能拍拍她肩膀,又拍拍她脑袋。
  “对不起……”他小声说,“我和宋丰丰……没有参加过活动。”
  “好恶心,我又想吐了……”关初阳拼命擦眼泪,“我说我要跟张敬商量,他们不让。我谁都找不到,就一直在劝我,劝我把报告给他们。”
  喻冬也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了。
  如果只有关初阳一个人,他相信她不会答应的。但与之关联的还有他,还有张敬和宋丰丰。他和宋丰丰什么都没做过,但关初阳和张敬仍旧将两人的名字写在报告上,这是标本协会一起完成的东西。
  谁能想到会引来这样的事情。
  关初阳哭了一阵,慢慢平静下来。
  她恢复得很快,似乎觉得自己在喻冬面前流泪有些丢脸,迅速站了起来。
  “你不要跟张敬讲。”她抽了抽鼻子,“我下午会找他的,我会自己跟他道歉。”
  “张敬……不会怪你的。”喻冬告诉她,“他一定能理解你。”
  关初阳:“他还是骂我一顿比较好。”
  喻冬:“怎么舍得?”
  关初阳没听到他最后这句话,已经转身上楼了。
  她才刚刚离开,张敬推着车就过来了。他满脸诧异,显然看到了关初阳的异样:“出什么事了?初阳怎么哭了?”
  喻冬看着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起身推自己的自行车,在还没把这个念头梳理清楚的时候已经说出口:“关初阳跟我表白,太激动,所以哭了。”
  “……”
  张敬呆了片刻,生硬讲了两个字:骗人。
  喻冬:“真的,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她。”
  张敬半天说不出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喻冬。
  “她说我又帅,又聪明,她很喜欢我。”喻冬摸着下巴,“我也觉得她很好,你还表白吗?不表白的话我……”
  话音未落,张敬忽然冲他肩膀砸了一拳。
  喻冬一个趔趄,还未站稳,张敬又踹了他自行车一脚。
  车子倒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张敬……”喻冬心里一跳,知道自己这个激将法用得不好,连忙抓住张敬的书包,“等等,不是的!”
  张敬狠狠挣脱他的手,直接把车子扛起来换了个方向,骑上去就出了校门。
  门卫吼他让他下来推车,张敬也没听到似的,猛蹬着车子走了。
  喻冬只想跟他解释自己并非对关初阳有兴趣,关初阳也没有跟自己表白。只是现在标本协会遭遇挫折,他心里觉得这是张敬表白的好时机。
  “傻子。”他骂自己,“有病吗!”
  把车从地上扶起来,喻冬正要骑上去,转头忽然看到了宋丰丰。
  宋丰丰其实是和张敬一起来的,两人绕了一个校园都没看到关初阳,所以才折回头找喻冬。喻冬所有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一瞬间只觉得有些惊奇,又很难以置信。
  “我骗他的!”喻冬被他看着,终于慌起来,连忙抓住宋丰丰的车头,“我在激张敬让他表白,不是关初阳对我表白……”
  “她为什么哭?”宋丰丰对他的辩白没有兴趣,他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喻冬:“……我现在不能说。”
  宋丰丰不吭声了。
  他心里的某个部分诧异地察觉到,自己乐于见到张敬跟喜欢的人表白,但是却不愿意从喻冬这里听到任何类似的消息。而另一部分,则充满了烦躁、愤怒和怀疑。
  喻冬瞒着自己某些重要的事情。可是宋丰丰不理解了:自己对喻冬完全是坦白的,一切都可以和他分享,但原来他们之间其实还是存在不能明说的部分。
  而且这部分在喻冬这里。
  宋丰丰踩上车就走,喻冬连忙追上他。
  三中的门卫气坏了,学生一个个过校门不下车,蔑视他的权威。
  “我记得你!足球队的!”胖乎乎的门卫大喊,“我要记你的名字!”
  两个学生仔都没有听到他的话,全副身心扑在当前的争执上。
  “我真的没有……”
  “无所谓。”宋丰丰不耐烦地说,“与我无关。”*
  喻冬一把抓住他自行车后座,强迫宋丰丰停下来。
  “放开。”宋丰丰看着他的手。
  确实与他无关。喻冬焦躁坏了,这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心里装的,确确实实和宋丰丰都没有关系。
  他突然心灰意冷,放手之后自顾自往前去了。
  宋丰丰慢吞吞在后面骑着,没有立刻追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初阳:黐线。
  是滴距离黑丰开窍不远了( ̄▽ ̄")


第33章
  下午上学,张敬仍旧没跟喻冬说一句话。
  喻冬和郑随波两个值日生在放学之后,兢兢业业打扫卫生。等一切都清理好,喻冬才发现张敬在走廊上站着,看样子是在等自己。
  “还揍我吗?”喻冬拎着书包走出来。
  “揍。”张敬哼了一声,“玩的什么激将法。”
  喻冬笑了笑,看来关初阳已经跟他说了协会的事情。
  两人离开教学楼,走向车棚。三中的车棚就在操场附近,足球队的人正在训练,他们可以看到宋丰丰坐在场边,正聚精会神地看队友训练。
  上学的时候喻冬没有看到宋丰丰。他以为宋丰丰睡午觉睡过头了,还特地到宋丰丰家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宋英雄出门告诉他,宋丰丰早就走了。喻冬从来不迟到,但今天下午是压着点到的学校。
  张敬喊了宋丰丰一声,宋丰丰回头看到他俩,浮皮潦草地抬手扬扬,很快转过了头。
  张敬很吃惊:“他今天怎么不过来了?”
  平时看到张敬和喻冬叫他,只要不上场,宋丰丰都会跑过来跟他们说两句话。
  喻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两人走到车棚,棚子里没什么人,稀稀落落的,自行车倒是还有很多。车棚旁边长着三中最大的一棵羊蹄甲,足足有三四层楼高,春天时会开满树的白花,在雾气里影影绰绰。
  花瓣落下来不少,厚厚地在车棚顶上铺了一层。
  喻冬先推出车子,张敬还在捣鼓他那把不好开的锁。
  白花羊蹄甲的花瓣边缘是温柔的波浪,像海浪一样。它们被湿漉漉的春风吹了下来,又湿漉漉地落在喻冬的帽兜里,头发上,还有车篮子中。
  张敬还是没把锁打开。他气恼极了,重重砸了那锁一下,骂了句脏话。
  喻冬很少听他说脏话,落在耳朵里有些新鲜。
  “张敬。”喻冬说,“你甘心吗?”
  “不甘心。”张敬抬头看他,“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喻冬抓下脑袋上的两片花瓣,扔在车篮子里。
  “我有。”他冲张敬露出笑容,“这办法只有你能实施。”
  张敬:“是好办法还是坏主意?”
  喻冬:“利用现有规则的好办法,绝对不违法乱纪。”
  张敬被他的话逗笑了,很快又沉默下来。
  “你和初阳会受影响吗?”他问。
  “我不知道。”喻冬坦白告诉他,“这办法是我中午想出来的,能不能成,完全靠运气,因为有一个特别关键的环节,得看老师清不清醒。”
  张敬站起来。他对喻冬所说的这个办法充满了兴趣。
  “你说。”
  三月初,温暖湿润的海风从海上吹来,带着充沛的水汽。
  城市被水雾彻底笼罩,水滴在墙上滚滚而下,悬空的雾气似有实质,人在里头走一个来回,头发衣服全都湿透。
  路面永远像被大雨淋透一样湿,车轮永远易于打滑,衣服永远晒不干,书页被湿气吃透了,封面和内页全都卷翘起来。
  宋丰丰结束训练,自己也不知道湿漉漉的头发里是汗还是水。
  “今年南风天怎么这么厉害!”队长的头发稍稍留长了,戴着头带,把脑袋甩来甩去,水珠子乱飞。
  宋丰丰用网兜装着自己的球,跟队友告别,往车棚走去。
  落满了白花的车棚边,喻冬正骑在自行车上等他。
  宋丰丰看他一眼,觉得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喻冬的眉眼似乎比以往还要浓,连头发都变得更黑了。
  他穿得有些单薄,里面一件兜帽衫,外面罩着冬季的长袖校服。帽子里被塞了一堆花瓣,让喻冬看起来有些傻气。
  “郑随波干的。”喻冬指了指身后的帽子,“帮我掏出来。”
  宋丰丰没动手:“你自己掏。”
  他取了车,也没招呼喻冬,直接往前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喻冬像是对他的不理睬感到了恼怒,猛蹬几下超过了宋丰丰。海风还有些大,把喻冬帽兜里的花瓣纷纷都吹了出来。一路往后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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