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病症(51)

　　有几次，他伸手去戳白椿岁的脸蛋，然后用嘴唇轻轻地亲，不会吵醒白椿岁那种程度的互动。
　　必须要真实触碰到，他才能够确认，这不是假的。
　　白椿岁躺在他的身边。
　　进入娱乐圈纯属偶然。邱天元的人生里总是充满很多意外。
　　陆诚高中时代的女友叫陈千珣，一场恋爱谈得出乎意料地长久。高中毕业后，她考入了B市的艺术高校，陆诚是个没有目标得过且过的笨蛋，也就随着女朋友一起考了个同市的学校。而邱天元正好考入B市的最高学府，就这样和陆诚再次相聚。
　　毕业之后，陆诚头脑发热，想要追寻自己准·老婆的步伐。按理来说他的成绩不上不下，找个工作不难，但这种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就是会做出一些自我感动的事。
　　于是乎他不找工作，毕业后第一件事是拉着邱天元陪自己一起去电影城，充满斗志，要从底层爬上去，从群演做起。老婆写剧本，他就要争取有一天，演上老婆的剧本。
　　正巧邱天元也不想立刻工作。向他抛出橄榄枝的好公司不少，他要等仔细考虑后再决定，加上刚离开学校，打算换换心情，于是真就陪着陆诚瞎胡闹。
　　在校的时候，邱天元就没少因为外貌而出名，到了片场同样如此。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群演，却在导演和男二号演员经纪人吵架的时候，被赌气的导演拉上前去，当做“就算找个没名气的群演顶替也好过你个吸毒咖”的“群演”角色。
　　导演贺宇是业内出了名的任性，说一不二。众人都以为他是气头上说的话，他却当真这样做了。
　　雷厉风行地和那个名叫许及的演员解约，把合同摆到邱天元面前要他签。
　　邱天元只是来放松一下，玩个票，他一没学过演戏，二也没有多大兴趣，在家里连电视剧都不爱看。大牌导演给他这样绝好的机会，他却没有接受的心思。
　　陆诚在旁边很没脑筋地“哇哦”起哄，给他比各种大拇指，惊呼我哥们就是牛逼。邱天元却皱着眉，对导演解释原因，准备婉拒。
　　贺导演直接把合同页翻到片酬那一页，指着那个数字，对邱天元说：“成功了就是你的。”
　　实话实说那一瞬间邱天元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那张“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jpg”的表情包。
　　贺导演也没有做什么劝说，他性格本就古怪，在娱乐圈地位又高，没有他求人的机会。他只是摆着一张不耐烦的脸，说“你的外形勉强还挺符合的”，“我都不怕从头调教新人了，你跟我矫情什么”，又说“换角消息放出去后你肯定要被那小子的粉丝骂，也不是白赚钱”。
　　邱天元庸俗地对着这个机会和这个片酬犹豫了半天，最后贺导演又一句“如果你实在没天分那我肯定和你和平解约，你干什么一副我要在你身上吊死的样子”，终于让邱天元下定决心，接了下来。
　　他向来是学东西很快的人，但要把自己当做另外一个人，使用剧本中角色的形态、气质、语气、表情，却是一件难事。邱天元本来就是个自我意识强烈的人，要变成另一个人谈何容易。
　　他自尊心也同样强烈，被剧组中其他人员用异样眼光看待，听见工作人员背后议论说“贺导演脾气大也不能找这么个外行人啊”，被导演一次次批评纠正演技太烂、状态不对、感情欠缺，他心中那股好胜的感情就一波波涌上来。
　　在和白椿岁分开后，他再没遇见过什么波折，人生一帆风顺。考上了最高学府，以优越的成绩毕业，生活容易得甚至有些无聊。
　　难得出现了一件，他做不好的事情。
　　邱天元的人生中，只有过一次失败，那就是和白椿岁的分别。
　　挫败、遗憾的感觉太不好受，他不想要再来一次。
　　《小城》电影里的主要角色只有他一个外行，每个人都是他的前辈，于是他用所有的时间去观察学习，把剧本翻看无数遍，一遍遍捉摸、调整。
　　学着把自己藏起来，用另一张脸来表演。
　　尽管主角的几位知名演员对他态度都温和，工作人员也只是普通的工作态度，但在这过程中，邱天元还是挨了无数次骂。到最后，反而是一开始撺掇他同意的陆诚先心疼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暴躁老哥邱天元被人骂这么多次，这么狠，怎么受得了啊，要不还是解约算了，邱天元堂堂top2出来的顶尖学生，好好工作两年也不是赚不到这些钱。
　　但邱天元坚持了下去。
　　电影杀青的时候，他也把自己锻炼到了勉强能让贺宇导演不至于看不过眼的程度，完成了这份工作。
　　被贺导演解约的演员许及是个当红小生，吸毒丑闻圈内都明白真假，但公司花了大工夫公关，最后还是将消息压了下去。粉丝对他被一个不知名路人顶掉的事情大为愤怒，电影还没上线，邱天元就被骂了几个月。邱天元不看也就当它不存在。电影上映后，他靠自己的脸吸到了路人好感，那个明星的黑粉又将黑料翻出来骂了一遍。
　　天然具有这样的热度，电影播出后，他反而成了比男女主角讨论度更高的存在。
　　一炮而红。
　　后来跟随导演一起参加了一些宣传工作，经纪公司找上门来，他签下了。
　　走上了先前完全没有想过的人生道路。
　　邱天元其实也不是很能够说清，究竟是什么让他做下了这些决定。理由很复杂，很多很多。
　　他觉得他赚的第一笔钱非常不错，足够他给爸妈买一套小公寓。他觉得演戏有挑战性，是他唯一不能做到完美的事情，他想更精进一些，做到能够让他自己满意的程度。
　　他厌烦了一成不变，想要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他每天都感到无聊，没什么意思，学习对他来说不困难，那想必工作也不会相差多少，他找不到能够再让他感到非常快乐、激动、振奋的东西。
　　那样纯粹的、简单的，心脏跳动到快要带动他整个人飞起来的感觉，他再也没有过了。
　　邱天元第一次登上公司给他开的微博号，看见粉丝数，看见转发评论的人数。他好像被数不清的人簇拥在其中，人声鼎沸，喧哗热闹。
　　他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那个梦里。
　　他站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在这其中寻找自己期待的脸庞。
　　那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地想：这么多人里面，会不会，有他想了这么多年的人？


第72章
　　第二天，邱天元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
　　他没有设闹钟，不工作的时候反正也没有什么早起的必要，基本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磨蹭半天再起床。又在讨厌的时间响起了讨厌的铃声，邱天元皱眉，眼睛也不睁，抓过手机一阵乱划，挂掉了，手臂缩回来被子里，重新抱紧怀中热乎乎的抱枕入睡。
　　手机铃声很快再次响起。还在睡梦中的邱天元是没什么理智的，他不耐烦地“啧”了两声，故技重施，但这次没划对，他接起了电话，助理小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邱哥？邱哥你起床了吗？”
　　“没有！”邱天元语气很冲。
　　小郑道：“你那个杂志硬照的排期提前了，俞姐说那边出了点事，正好这两天你在S市，也没什么日程，最好抓紧拍完了，要我来问问你意见。”
　　邱天元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对着空气瞪了一会儿眼睛，说：“什么意见？”
　　小郑问：“想要今天去拍，还是明天？”
　　邱天元烦躁地说，“明天！”
　　“俞姐说今天那边的团队正好能对上调期……”
　　“那你们这不都已经决定好了。”邱天元说，“没空，今天有事。”
　　小郑有一丝疑惑：“什么事啊？”
　　邱天元沉默了一会儿。起床后，思绪慢慢回笼，理智也携带着记忆缓慢归来。他低下头，怀里的白椿岁也已经醒了，正趴在他胸膛上很紧张地看着他。
　　脸蛋睡得发红，眼睛里水光盈动。
　　邱天元没忍住说：“陪金主啊。”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手机丢到一边，两只手左右夹住白椿岁的脸，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