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令人心悸。
温瑞脸上显露出疲惫,他单手撑着额头,努力想要把注意力放回到文件上。
门在此时被打开,助理端进来一杯泡好的咖啡。他话都不想说,只用笔点了点桌面。
淡淡的咖啡香气中,白色的瓷杯被放下,但在轻轻的一声“喀”后,杯子忽然四分五裂,滚烫的液体漫过文件,直接流向了他的腿,烫得他当场就跳起来,一边拍打一边怒喝道:“你在做什么?!”
“非常抱歉呢温总……”
温瑞的视线不受控地上移,面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助理,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但随着他的话,他熟悉的面孔上,开始宛如蜡油一般融化,从嘴角开始,五官迅速向下溶解。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想要惊叫,但喉咙却像是被谁掐住了一般,用尽全力也无法发出声音。
此时,耳边突然再度传来助理的呼唤声,温瑞身体猛地一抖,差点从椅子中栽倒。
“温总?你还好吗?”
桌面还是那个桌面,电脑上的页面和之前一模一样,文件略微散乱,旁边还放着刚刚泡好的咖啡。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背上披着毛毯,助理的脸也是完好的,此时正关切地看着他:“温总?抱歉,我是看您睡着时身体在发抖。”
“您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不然今天就回家休息吧?路上顺便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听不见助理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钟表也不能代表真实了。
缓了好一会儿,温瑞才算冷静下来,他揉了下眉心:“没事。”
站起来尝了口咖啡,醇香的味道没入齿间,真切的温度,渐渐驱散了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
——这是现实,真切的现实。
助理还是觉得他状态不好,以前的温总别说疲惫了,连续熬夜看着还跟年轻人似的,现在却眼下青黑,还几次在车上或者办公室睡着了。基于此,助理诚恳的建议道:“您真的可以休息一下,公司这边……”
温瑞打断了他的话:“慕寒在做什么?”“蒋家的小女儿今天突然来拜访,想必此时是在接待她。”蒋家就是和他们定下婚约的那家,温慕寒和对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无论是基于情谊还是基于二者的婚约,温慕寒肯定不能撂下她不管。但整个公司的人也知道,温慕寒将“新欢”也安置在办公室。
闻言,温瑞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又问:“之前吩咐他的事办得怎么样?”
助理:“在正常推进……”
“那就是没有进展。”温瑞语气冷硬地放下咖啡杯。
助理还尝试着劝导说,现在时间才过去不久,在针对余缺公司的事上暂时没能有所进展是正常的。这事本也没那么容易完成——对方公司还未上市,又几乎是自己全资,外界想要攻破总得先找到破绽。
其实这些道理温瑞都懂,但不妨碍他对温慕寒失望。时间不等人,现今他面临无时不刻都在纠缠的梦境,甚至对睡觉都产生了恐惧,假如事态越来越严重,接班人却还拘泥于情爱……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扬手让人离开。
这个家,到底还是得自己撑起来。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温瑞拿出手机,在键盘上拨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屋外雷电时不时劈下,却始终没有雨落下来,他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刚一接通,就郑重开口:“何大师,是我。”
听筒里的声音有些怪,像是音频被干扰了一般:“不是说过,除非必要,不要给我打电话过来。”
“抱歉,”温瑞低下眼睛,看着墙角的绿色植株:“我是想问,那件事能不能提前做。”
“之前不是商议过,他八字特殊,不要着急。”
温瑞语气稍有些快:“何大师,不是我着急,是这几天总是在做噩梦……”
那边冷嗤了一声:“都这么多年了,你今天才做噩梦?”
“我……”
屋内在通话,屋外,离开了办公室的助理还是觉得老板状态不佳,思来想去,主动给温家的宅邸打去了电话。
同样是淮市,因为距离稍远,温家的宅邸处,雨已经落了下来。
淡雅色调的清新外墙上,茂密的爬山虎在风雨中被淋出“簌簌”的声响,雨天光线阴暗,屋内已经点亮了柔和的灯光。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在房间里各自忙碌,有些在擦拭地板,有些在整理高挑的书架,一切井然有序。
大厅里,一个制服样式略微不同的中年女性,正将手中沾着水珠的鲜花放进花瓶,突兀的电话铃声在身旁响起,她伸手接通:“您好,请问找谁?”
“夫人在午睡,有事我会转告她。”
“嗯……好的,再见。”
她放下花枝,走向厨房:“夫人的红茶煮好了吗?”
二楼卧室。
作为话题中心的寒栀,此时正处于睡梦中。
华贵的大床,柔软的面料,近乎包裹似的睡梦环境。一切看起来那么安静祥和,但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陷,四周的被料好像在慢慢将她合拢,呼吸也被淹没。
在一阵恐惧的窒息中,她终于从梦中惊醒。
喘息了片刻,又在床上静静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寒栀终于慢慢坐起来。此时她脑子里宛如一团浆糊,习惯性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呼吸了一下清新空气。
心好像终于静下了几分。
随手打开旁边的留声机,舒缓的乐音,播放出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序曲。寒栀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缓慢地用梳子整理发丝。
看得久了,镜子里的自己好像都变得陌生。
寒栀别过眼睛,打开下面的抽屉。一格格的,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饰,凑在一起,显得格外华贵。她用手指轻轻抚摸过去,在尽头处,触碰到了一个紧闭的盒子。
打开来看,红色的丝绒布里,静静躺着一枚漂亮的祖母绿胸针。
这曾是她少女时期最想要的胸针,光这颗祖母绿的宝石,单独售价就高达3.1亿。当然,它的华贵,不仅代表了金钱的价值,更是温家对她的认可。她在和温瑞恋爱之后,曾无数次的想:我要得到它。
现在它就静静地躺在这里,和其它的珠宝首饰没什么不同。
仔细想想,在得到后,她好像也只戴了两次,之后就一直放在了盒子里。
就好像和那些璀璨的、漂亮的珠宝一样,是属于少女时期她做的一场美丽幻梦。等梦实现,触及到现实后,一切好像就变得没有那么珍贵了。反而是为了得到它,她失去了很多。
可即使如此,再来一次,难道自己会放弃它吗?寒栀缓缓伸手,从盒子里拿出胸针,用指腹轻轻地抚摸。漂亮的宝石,漂亮的设计,就连背面……
翻过来,看见上面尖锐的针头,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将其拿起,接着狠狠刺进了自己的手腕。
血珠很快冒出,疼痛传递进脑海,她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再次用力的扎下去。
尖针彻底穿透皮肉,鲜血淋漓,门口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端着红茶的女管家刚好推门进来,杯子吓得直接掉落在地,红茶泼在了地上,碎瓷片到处都是,但她来不及收拾,二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寒栀手里的东西夺下来,接着一边用旁边的纸巾为她擦拭血迹,一边对门口大喊着其余人进来。
被强行按住手的寒栀有些错愕,她看向自己手腕,掩饰地将手抽回:“我只是不小心……”话没能说下去,刚刚的画面,女管家看得是清清楚楚,此时眼神既是担忧又带着责怪。
兵荒马乱了好一阵,来得几个人替她简单处理后,女管家出门就给家庭医生打去了电话:“夫人的抑郁症或许复发了,您过来看一下,嗯,经过是这样的……”
下午的时候,没能成功说服何大师的温瑞正在头疼自己该怎么做,突然接到妻子可能抑郁症发作的消息,拿着外套就想离开。可临到门口,他忽然出声询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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