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来时怀里抱着书,便哗哗翻动起来,不知道为何,虽然书上的文字见所未见,但他仍然看懂了,停留在“好梦魔法”这一页,温声念道:“夜晚有潺潺的河流,洁白的小象……”
“夜晚有皎皎的月光,母亲的臂弯……”
“夜晚的风,是蜂蜜的味道,花朵的芬芳……”
“安睡吧,我亲爱的孩子。”
语落,少年紧绷的神情长舒,手指一松,放开了陆绚。
陆绚小心地将书收起,安放在淋不到雨水的地方,他感到一点点困倦,但并不严重,不像施放过制裁海盗的五芒星魔法后,整个人完全失去意识,他猜到自己的身体或许就像一个储存魔法的气囊,尽管施放和恢复速度比较快,但魔法并非无限量供应,也不知道自己施放魔法的极限是哪里,当务之急,是了解这具身体。
他需要很快适应这个虚拟世界的生活,哪怕他心中尚有困惑。
他在这个游戏中体验到了超前的代入感,甚至是隐隐的惊骇,要知道如今发展的全息游戏虽然虚拟程度很高,但总会和现实有所区别。
比如痛感,游戏至少应该消减80%,但被八爪章鱼灼伤脚底的那天,他感到剜心的疼痛。
比如外貌,正常上下调整幅度为15%,那他浑身仿若笼罩着光环的神性又是从何而来?这是他此刻与现实中本人相比,除发色与眸色外,最明显的差别。
然而这个世界却太真实了,处处充满着谜团和困惑。
“轰——”
恍如白昼的闪光后,又是一声惊雷,连带这座小岛也剧烈摇晃,拉比特兽们受惊后匆忙将婆婆瓜送入仓库,但另一部分却在沙田上集结。
总共五只小兽,三花小兽强忍害怕站在最前,冒着把它淋得干瘪湿透的大雨,叽叽叽叽地举起手中的油灯。
在火把完全被雨水淋湿之后,不知小兽们从哪里找来了一盏油灯,是唯一的一盏,小心翼翼地用木料和树叶挡去水,作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它们要向着山腰出发了。
因为第一批前往山腰搬运阿丝加斯草的小兽们还没有回来,它们即将上山接应,陆绚原本想要一起去,可床上的少年依然没有退烧,长时间烧下去或许会有肺炎的可能,必须进行物理降温,他离不开,只得期盼小兽们平安归来。
要是《基础通用魔法概论》里有治愈魔法就好了,可惜翻遍目录,只字未提,他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个净化魔法,该页磨损严重,或许经常被翻用。
他再次沾了酒水给艾达擦拭额头,感到他渐渐平复的呼吸,陆绚起身出门,跟着剩余的几只小兽一起去到仓库,为雨后的房屋修补编织材料。
拉比特兽的领地四四方方,被热带灌木林围绕,前面木屋,后排仓库,经过海盗几年的侵占和造作,房舍增多,沙田扩大,领地周围还圈上了木栏。
小兽们睡在隔壁一间大通铺里,艾达离得稍远,是海盗当年建造的木屋,看样子经常漏雨,小兽们娴熟地编织着一种硬邦邦的树叶。
陆绚看了两遍,也就会了。
编织的草料在身后堆得高高,房里温暖的火堆将湿漉漉的小兽重新烘干。
这一整晚谁都没睡,先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后又地震一般,小岛剧烈晃动,但见小兽们心无旁骛的模样,陆绚心想这或许是海岛的常态,于是只在夜间去看了少年几次。
凌晨,雨停,天空中的阴霾散去,星光被雨水洗刷得晶莹璀璨。
少年开始退烧,迷迷糊糊间就着陆绚的手喝了一大碗泉水,干裂的嘴唇终于变得湿润。
与此同时,三花小兽也带领着同伴从热带雨林的山腰返回,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垂耳小兽和一只大牙小兽在夜间跋涉的途中受伤,被坚决不愿放弃同伴的带疤和三花用箩筐从山上背下来,这才使得它们步履缓慢,几乎走了整夜。
不过它们也不是毫无收获,大雨驱赶山中的昆虫涌出巢穴,除了照顾伤员的小兽之外,其他小兽都将箩筐装得满满当当,它们是杂食动物,喜欢吃素,却是蜘蛛、蚂蚁、甲虫的天敌。
沙田旁边空置的牲畜圈,是个四四方方如渔网般细密的笼子,以前关押小兽们的地方,现在可以饲养这些肥硕的昆虫了,但谁都高兴不起来。
木屋内,篝火熄灭,门沿的水珠折射出清晨的光晕,带着海腥味的空气褪去,天空澄净得一丝杂质也无。
垂耳小兽窝在床里侧,它的腿骨折了,因为很疼,它整个团作一团,不停地呜咽。
大牙小兽一动不动,皮肉伤,后背被尖锐的树枝划破。
带疤小兽正在捣碎阿丝加斯草的嫩叶,眼泪滚过绵软的毛毛,落进石碗中,屋里其他的小兽都静默着,良久,它们出门干活了。
海岛上的生存每一天都是挑战,比起死在海盗手上的无数同伴,垂耳和大牙小兽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天神的恩赐。
三花小兽守在篝火边,熬着食物,呆滞着,眼神充满绝望。
陆绚已经为大牙小兽清洗过伤口,涂上伤药,比它伤得更重的垂耳小兽,他检查完伤势,心里一沉,闭合性骨折,后腿呈现出扭曲的形状,有些棘手,但……并非没救。
还好他的前女友是宠物医院的医生,他曾耳濡目染了一段宠物医院日常,知道该怎么做。
“别哭,会好的。”说完,他取来干净的麻布为它擦拭身上的水渍。
垂耳小兽轻轻颤抖,在陆绚触摸到它的伤处后凄厉地惨叫。
“好了好了,马上。”陆绚温声哄着。
他对待这群小兽极有耐心,谁让他是一个毛绒控呢?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的前女友曾经假装遛狗和他偶遇搭讪,轻易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在他们关系持续期间,他每天最期待做的事就是去接前女友下班,顺便挨个关爱一番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小家伙们。
尽管他们后来因感情不稳定而分手……虽然细节想不起来了,但前女友临别送了他一只被人遗弃在医院的橘猫,取名球球。
球球刚到家时胆子小,非要和他睡,传染了他一身猫藓,他简直怀疑是前女友的报复,但他依然宠爱着球球,直到球球因为感染瘟疫去世……他也被车撞得七零八碎。
心中想念,看着垂耳小兽,就会想到曾经在他怀中卖萌的球球,一样肥肥的大脸,绵软的小爪。
“乖,很快就不痛了。”温热的手掌抚摸过小兽的耳朵,寻到伤处开始固定骨折部位。
“叽……”垂耳小兽强忍疼痛,眼泪簌簌湿润了脸颊的毛毛,像是在说我会很乖很乖的。
陆绚依着前女友那里学来的手法,找到一条抹布和木板,将小兽折断的骨骼缠住,使得它的腿不能弯曲,又怕血液不畅,没敢缠太紧。
期间垂耳小兽哪怕疼得抽搐,也没有再大声喊叫,陆绚为它念了安眠魔法,但似乎垂耳在睡梦中依然无法停止哭泣。
或许是太疼了,可熬过这一关却还没有结束,致使受伤后的小兽死亡或是残疾几率极高的原因,是炎症。
陆绚将带疤小兽捣碎的阿丝加斯草喂了垂耳和大牙,阿丝加斯草是芦荟,有一定的消炎杀菌作用,可以外敷草药来防止感染,可是芦荟的消炎效果能有多少?它们能够抗住吗?垂耳小兽又是否会留下残疾?
难道就这样听天由命?
几天后,垂耳小兽的伤口果然开始发炎,尽管涂抹过阿丝加斯草的汁液稍有好转,但持续高烧说明它已经一脚踏入死门。
它浑身出汗、抽搐,陆绚只能掐着日头上升和下降的时间给它擦酒精,喂它喝水,好在岛上的这股清泉并未被暴雨污染,烧开后晾凉,清甜解暑。
没有医疗条件的岛上生活非常艰辛,陆绚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每日捧着一碗泉水,将闪烁着莹莹微光的祝福点在两只小兽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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